除非淫雨天气,晚饭后我一贯和爸妈一起散步,公园离的很近,从纪念塔脚下的一条小径可以通到贤母园,日常大概绕贤母园两圈——第二圈路径稍短一些——约摸一个小时左右可以走完一个来回。
晚上散步的人极多,家人喜欢天暗下来时出门,我也没有左顾右盼的习惯,而父亲总能在路上碰见熟人,打招呼也不免寒暄几句,我只顾闷着头往前走,以避免临时找不到合适称呼的尴尬。爸妈时常聊些与我无关的事情,我也只能闷不作声,偶尔捏着嗓子摆弄着怪腔自娱自乐。
这几天天气挺称心的,晚上免去燥热的阳光,还总有风吹拂。虽然不似童话里的微风,这风的劲儿大些,但也凉快不少。我以为是前段时间说的台风,后来才知道它并没有入境,倒是冤枉了它。路旁的树多,傍着人工湖,一路上都很舒畅,散步的时候我是不带手机的——同样也是为了避免母亲的喋喋不休罢了。有时候抬头可以看到月亮和繁星,遇到美丽的景色我总想拍下来,只不过晚上的光线不好,只好短暂地印在脑海里,而对于这浮光掠影我觉得也有用文字记录下来的必要,权当是对它们曾经路过我的生命的一种简简单单的感激罢,毕竟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看到同样的景色,再甭提同样的心境了。
路过贤母园的正门广场——也是最热闹的地儿了,时不时会有一些表演,围观的人很多,我曾尝试挤进去或者踮着脚看,总不能如意,屡屡受挫之后便断了念想,管它三七二十一只顾急冲冲穿过人群的“铜墙铁壁”。那里还有烧烤沙冰的摊位,都成了我追忆童年的引线,后来都不大爱吃了却依然很惦记那些过往的轶事,在我的心口微微一烫,余下的温热仍然包裹着,随即渐渐蒸发掉那些残存的敏感的心事。
于是狠狠心从广场的另一端离开,把热闹全都抛在了身后,再向沉默的黑夜进发。谁说人生不是这样呢?
散步的锻炼强度并不是很大,大多是怡情罢了,算得上雅致。我偶尔提议爬纪念塔的石阶,于是执拗地和爸妈分开行动,还不忘一本正经地谈及“重力做功”,事实上单纯的上下阶梯重力做功应该抵消才对,再加上人体的化学能热能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之十分复杂,还好爸妈没有饶有兴致地听我单方面的胡言乱语——我是极不情愿谈到物理的,这总能让我隐隐作痛。爬几趟就足够大汗淋漓,这给我极大的成就感,爬石阶的人相对少很多,多半是中年人,也会有孩童在旁边玩耍。石阶两旁的灯是昏黄的,这使我稍微有些怯懦,一旦人少了些我便匆匆离开那里,夏季天暗的迟,有时候爬石阶的任务完成时还能透过树叶的罅隙望见远方屋顶边缘轻薄的晚霞。
我向来不爱走到近水的岸边,但夜晚的湖水真的令人心醉,头顶一轮悬月,滑落的月光浮在湖水上,像是披着银白色的纱,又像沐浴的少女裸露的香肩。不由得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现在看来倒能好好体味一番。我凝望这粼粼的湖面,不禁幻想这是一条大鱼,鳞片熠熠生辉。风是卓越的琴师,把潋滟的湖水当做轻盈的弦,“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在这里也不得不作废。岸边的垂柳已经很长了,不偏不倚地没入那银白色的口袋。我已经过了那个把垂柳比喻成姑娘的秀发的年纪,抬头那片月晕把视线变得湿漉漉的,像是沾满了露珠。
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唤我的名字,想必是爸妈散步归来,我抹去眼角的湿润,为了一转眼就能看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