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熬到升班考试这天,汪春一看考卷就开始发懵。远比想象中的要难得多,连蒙带猜的胡乱写了一通。考试结束,莫妮卡看着情绪不高的汪春,也没去安慰他,任由他在角落里长吁短叹。几天后成绩下来,汪春距离升到雅思班差了2分。
“你觉得我直接去考雅思怎么样?考过我直接申请大学。”汪春躺在床上问莫妮卡的意见。莫妮卡原本安排下自己的事,见汪春考完试有了时间,才来到他的住处。她坐在床边削着苹果并没看汪春,心中含些怨气切下一片放进自己嘴里:“我还在初级班,哪知道这些?你这是恶心我嘛?”
“对不起,其实我打算考完试好好陪你的。”汪春诚恳的样子倒是让莫妮卡很是喜爱,莫妮卡伸手摸了摸汪春的脸颊:“你雅思考下来准备去坎特伯雷还是林肯?”
“当然最好是坎特伯雷,林肯也成。只是林肯有些远,开车过去也要半个小时!不过这也说不好,我没有高考成绩,就算通过雅思考试还有文化课的考试。考的不好就只能从预科念起。现在说去哪所大学都是白搭,到时候能上哪所大学就上哪所大学,要饭哪里还能嫌饭馊!”汪春有着清醒的自我认知。
莫妮卡本是随口一问,但听到汪春又开始说起上学的事,便觉得无聊起来,但也没打断他,只去想自己的心事。汪春说着说着见莫妮卡正在走神,从身后抱住她,吻着她的耳畔问她正想些什么。就在缠绵之际,徐剑峰在楼下开始喊起:“春,一凡,看我买什么了。”接着传来一串上楼的脚步声。
亲昵被搅散,汪春没好气地从床上起来一起出了房间,黄一凡与薇薇安也闻声从房间里出来。只见徐剑峰一手拎着几根鱼竿,一手提着箱子站在众人面前。大家都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柳眉跟上来:“TONY哥,一凡哥,咱们去雷拓顿钓鱼吧?”
“现在?”汪春看看时间很是诧异。
“嗯,是啊,我问过卖鱼杆的人,他说每晚六点到半夜三点都有鱼。这是鱼线,鱼坠、鱼钩,我还买了好几盒鸡心。这新西兰的鱼档次还挺高,咱中国的鱼吃点线虫就成了,他妈的这里的鱼要吃鸡心。”徐剑峰说着便展示起箱子里的东西。
汪春不想去,但看着情绪高昂的徐剑峰不好直接拒绝,窘迫的看向黄一凡。哪知黄一凡倒来了精神,还凑过去和徐剑峰一起摆弄。
“薇薇安你去吗?都这么晚了。”汪春问薇薇安,希望她会拒绝。
“是有些晚,再说这么晚怎么回HOMESTAY啊?”薇薇安迟疑地问着。
“对啊!要到半夜三点呢!”汪春赶紧补充着。
徐剑峰放下手里的东西:“回什么HOMESTAY?就痛痛快快的过来住吧!黄一凡你也是,你那么抠门一人,每天接来接去的,不心疼油钱啊?成了!不扯别的了,今天就住下,我做主明天给你们放假。”
“谢谢徐校长!”黄一凡早想让薇薇安搬过来,此刻正中下怀。
“你们明天也不用上课了!”徐剑峰又对汪春说着。
“你还真以为你是校长?”汪春很是无奈。
“你也别老围着书本转,再说不一定三点才回来!咱三辆车都去,谁累了谁就先回。”黄一凡劝着,柳眉也来到莫妮卡身边恳求着。
莫妮卡回复的清淡:“我没意见,听他的。”
随即大家的目光投到汪春身上,他不好扫众人的兴只好同意。一阵欢呼过后,三辆车直奔雷托顿海港。海港有处平台,平台上可以容纳二三十人。这是专门为垂钓的人所建,不远处便是码头,停着几艘大型货轮。夜晚轻柔的海风佛面而过,虽然微寒,但有一份舒爽沁人心脾。遥望夜幕下的大海无边无尽无垠,海浪轻拍在岸边的礁石上,奏起潮涨潮落的交响。
三辆车依次停靠在垂钓平台边,除了汪春一行人,平台上还有位上了年纪的人也在钓鱼。徐剑峰呱噪的指导穿鱼线,中年人不时的看着他们。突然那人操着一口浓厚的东北口音:“小伙子,你鱼坠不是那么绑,这一甩杆,不就都整飞出去了吗!”
六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夜色下的长者,说话的人年纪约莫六十岁上下,叼着烟斗身着风衣,头上带着帽子。看起来洋气有派头,大家原本以为是韩国人。
“啊呦,大爷,您是华人?”黄一凡率先打起招呼。
老人点着头将手中的鱼竿靠在一旁, 拿出手电筒给这群孩子照亮。他见徐剑锋的绑扎鱼坠的手法不对,亲手帮他们打了一个结作为示范。
能够在异乡见到的长辈,几个年轻心中有着不小的激动,就像在风雨中飘摇的帆船见到巨型油轮一样,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听你们说话像是从北京来的?”
“对,大爷,我们四个是北京的,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黄一凡笑着问。
“我姓陶,别叫大爷,叫叔就好,这是我太太。”陶叔说着介绍起坐在一旁的中年女性。因为在夜里只能见个轮廓。几人便向人影打着招呼。
陶叔将手电递给徐剑锋,让他继续穿线,自己则问黄一凡:“你们是留学生?”
黄一凡在一旁回答:“是,都是一块来的。”
“已经适应了吧?”陶叔很有长者的姿态。
“还成吧,陶叔,您来多久了?”
“我有三四年了吧!你们都还住在HOMESTAY?”
“现在,就我们几个男生搬出来自己住。”黄一凡指了指徐剑锋和汪春介绍。
“我说呢!这么晚还来钓鱼肯定是在外面住了,以后有时间来家里玩,让你阿姨包饺子,多长时间没吃饺子了?”陶叔几句话说到徐剑峰心坎里。
徐剑峰蹲在地上倒不客气:“从出国到现在就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上次去‘富山’,餐单上写着饺子,结果是广东的那种,还都泡在汤里,欺负我不认识馄饨!”
陶叔看着几个年轻人觉得很有意思,聊过几句后,又询问在哪里念书,黄一凡回答都在基督城语言学校。陶叔打算将太太送到语言学校学些基础英文,于是黄一凡将这件事揽在身上。闲聊中得知陶叔的女儿在坎特伯雷大学念书,以后有机会可以相互认识,年轻人爽快的答应下来。
鱼竿已绑好鱼饵,陶叔见这几人甩竿的架势不对。接过黄一凡的鱼竿向他们示范起来:“你们退开一点,这个是海钓,要把鱼坠子甩起来。这垂钓台下都是水草,这么甩竿鱼线会缠在下面。”陶叔边说边便将鱼钩甩出去。鱼钩被甩出几十米远,几个女生雀跃着鼓掌叫好,男生们也都一阵的称赞,看得出来陶叔是经常钓鱼的。陶叔将鱼杆交回,站到一边去看自己的鱼竿。汪春有些紧张,虽姿势难看但勉强甩了出去。徐剑峰本来要甩竿,但柳眉非要自己尝试,甩过几次都很近,折腾半天还是由徐剑峰甩出去。莫妮卡双手叉在胸前和汪春聊天,柳眉兴奋的窜来窜去,没有地方能容下她。薇薇安陪着陶婶,陶叔把椅子让给她坐,他则站着跟黄一凡说话。
海风轻吹,从海港可以望到喀什米尔山的山脊,树影包裹着盘山公路,偶有一两辆车灯从树影中时隐时现的穿出。海浪敲打在礁石的声音在平台前回荡,夜色下,海面零乱的映出不完整的月。大海轻柔地开始退潮,所有人静静的等候。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莫妮卡的手机响了,看过来电显示,她慌忙离开众人后才接起电话。汪春觉得异样,谁会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呢?汪春知道莫妮卡一直忙自己的事,只是不知忙什么,在学校也常见她抱着手机离开。
汪春看着夜色下神秘的莫妮卡心里感到异样。此时鱼竿却有了动静,他收着线,可收了几圈却不再动。陶叔也来帮忙,上手一摸就感觉是条大鱼。
“这是个大个的,放线,停,再放,多了多了,收收,来,给我。”陶叔完全接管过鱼竿,众人的目光也都注意到汪春的鱼竿上,而汪春的目光却追随者莫妮卡的背影。可背影却沉寂在摸不清,看不明的夜色深处。
29
夜,城市另一边的李墨睡不着,看着隔壁沈海岚的房间还亮着灯。她走出房间,悄悄绕过围墙来到沈海岚的窗下轻唤几声,没有回音,于是敲了敲玻璃。沈海岚这才听见,放下手上的书拉开窗帘。
“岚岚,我想和你聊聊!”
沈海岚见李墨一副愁容,套上外衣出了房间。两人坐在屋后花园里,漫天是披散的星斗。李墨参详这片星空,越发觉得浩瀚深邃。侧过头:“岚岚,想家吗?”
“当然想,想我妈妈在做什么,还有我的妹妹学习怎么样了,我们的那个地方太小,学习再好也和你们有好大差距。唉!还有我那个弟弟,不知道有没有惹麻烦,他是我最最担心的,哎!”
“这里的寂寞吓人啊!”李墨感慨着。
“嗯,寂寞?我看你朋友蛮多的啊!”沈海岚不解。
李墨明白沈海岚所说的‘朋友’指代的是哪些人,苦笑一番:“朋友?从他们说第一句话开始,我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不说他们,你跟我讲讲咱们一起来的那几个同学,现在他们都过的怎么样?”
“其实我跟他们接触也不多,只是偶尔见,见面也只打个招呼。不过我刚升班,和柳眉、剑锋哥一个班了,就是不常见他们来上课。”沈海岚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哦,柳眉失恋了,听TONY哥说她原来的男朋友去了北岛。现在好像和剑峰哥住在一起,是同居哦!你可不要说出去。”沈海岚说的时候表情很是严肃。
李墨点点头接着去问:“那其他人呢?
“一凡哥前一阵总是不来上课,学校已经给他发去好几封警告信了。好像是因为薇薇安生病,他留在家里照顾她。不过现在没见他们翘课。哦,薇薇安就是他的新女朋友,那个女孩人挺好的。”
“我好像有一次吃披萨的时候见过,短发的?”
“对,我问他们有没有去医院,说是去过。一凡哥比较节俭,但是生病不是小事,反正看病又不是一凡哥花钱。”沈海岚的话匣子一打开也能聊出不少事。
李墨轻轻一笑:“你怎么就知道不是黄一凡花钱呢?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男人给女朋友花钱也是很正常。”
“那可不能这么说,都是从父母手里拿来的钱,自己生病怎么可以用别人的钱呢?虽然我也是女生,但我觉得花男生的钱就是不太好。”沈海岚很是认真地回答着。
李墨笑着看沈海岚想说她傻,可又觉得她说的没错:“那汪春呢?他怎么样?”问完之后靠在椅背上等待着答案。
“TONY哥前阵子考雅斯,和他女朋友莫妮卡在一起的时间都少了。不过听剑峰哥说差2分没进雅思班,哦,你没见过莫妮卡,莫妮卡是前段时间从国内来的。”
“莫妮卡?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的?”李墨观察着沈海岚的神情。
沈海岚有些惊讶:“你也认识莫妮卡?怎么都见过?”
“就是见过一面,她们同居了?”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前一阵,放学后TONY哥还在学校里看书,有几次都很晚了。说送我回来,但我想人家跟我们不是一个方向,没好意思答应。所以我猜他们没同居,TONY哥人真的很好哦!”
“好在哪?就说了几句便宜话,又没真送你,你就觉得他人好?哼!”李墨听到沈海岚称赞汪春,不快地轻哼。
“当然,TONY哥对身边人很好,而且学习还很刻苦,这难道不好吗?你是不是还因飞机上的事跟TONY哥闹别扭?我每次一提TONY哥,你就说他不好。”沈海岚眨着眼并不能理解李墨激动的情绪。
“我有那么针对他吗?”
沈海岚点点头。
李墨语气中藏着一股不屑的味道:“那是你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
“什么本来面目?”沈海岚感到好奇。
“还不到半年,我就前后见到汪春和两个女孩在一起了,其中一个女孩就是从你们语言学校转过来的,叫王冉。现在他又和另一个叫莫妮卡的女人在一起,一脸媚相。我把这句话先放在这里,他早晚被这个女人耍了。”李墨越说越气,语速也是极快,听的沈海岚瞪大眼睛看着情绪激动的李墨说不出话来。
“墨墨姐,我觉得你还是在记恨飞机上的事!”沈海岚并不相信李墨的解释。
“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他就是缺心眼,来的时候就缺,早晚把自己缺回去。”李墨被沈海岚点中心事不禁双颊绯红。
沈海岚不知再说什么好,换了话题:“对了,墨墨姐,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李墨这才想起找沈海岚的本意:“我差点忘说正事。是这样,刚才我不是说有个叫王冉的女孩吗,她男朋友的一位朋友有次到我们学校,那个人看着不像好人。周围的人都叫他小胡子,他想要和我做朋友,不是男女朋友那种哦。起初我也不想接触,但他说明年大学开学时,能帮我申请进坎特伯雷大学念预科或是大一。”
沈海岚很是惊讶:“真的假的?那还用考雅思吗?雅思好难考的!”
坎特伯雷大学在新西兰算是不错的大学之一,所有留学生都希望在这所大学里混个文凭,只是门槛较高,当听到李墨有机会就读坎大时,沈海岚不由的发出惊呼。
“那人说可以先不必考雅思。”
“那太好了,这样的机会可别错过。”沈海岚替李墨感到高兴。
“是啊,只是小胡子希望我和他能做个朋友,有时能聚一聚。可我看那人总觉得怪怪的,虽然在我面前客气,可在其他人那里确实非常凶。所以我现在很矛盾,不知该怎么办。”李墨一脸愁容拿不好主意。
沈海岚也跟着犯了难,沉默一下:“机会倒是好机会,但是,估计你说的那人应该不仅只是想和你做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吧!墨墨姐,你最好慎重些。如果不想接触他,最好就不要碰!当然,还是要自己拿主意的。”
“我打算先看他这人怎么样再做决定,总之不会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如果真的能申请进坎特伯雷大学,我一定好好的谢谢他。哪怕给些钱都可以。要是他有别的目的,我马上就跟他讲清楚。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这当然是最好,只是要小心。”
李墨看着沈海岚,那份纯净如金子般的善良暖着她。两人又闲聊一阵,便各自回了房间,留下漫天的星斗。她躺在床上思索着这个危险的礼物,她不想让自己像筹码一样,放在男人的手里。辗转难眠睡不下,起身冲杯咖啡,在脑海里仔细寻找着让她夜不能寐的原因。她害怕无法安睡的理由不是小胡子,而是汪春。可偏偏就是那个呆呆傻傻的面孔浮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孤单于心,寂寞于形。越是不寂寞的孤单,害煞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