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目真难。当真正坐下来写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一点。周一看见一周主题时,并没觉得它是最难的一个,当时我想到了自己的一个朋友,我们曾经是同学,她还做过我的伴娘。当我真正提起笔来,才发现,25年的友谊中,我根本没有用“可爱”标记过她,她聪明睿智漂亮,但“可爱”呢,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形容过。
“可爱的朋友”,现在想想符合这个定义的也许只有孩子和宠物,而我并没有养宠物,也不喜欢把女儿称为朋友,倒是我自己不止一次被称为“可爱的朋友”。
“小花是个有趣的人。”
“嗯,她相当坦率。”
“小花真有心,她记得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日!”
当我认真审视“可爱”这个词的时候,发现它不仅仅是个褒义词。“可爱”有时是个诅咒,在某个地方,在脆弱的那一小块儿,做个“可爱的朋友”,如同魔法一样让我删除了自己真正的感觉。
我喜欢微笑,乐于助人,关心他人的感受,我不喜欢这一部分的我,但在另一面,愤怒、怨恨、嫉妒,都在暗自盘蹿涌,这让我不知所措。
一次工作坊课上,老师对我说,“别做那个好人了。”他要求我对在场的每一位同学说出攻击的话,“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我一边战栗着一边寻找内心那些黑暗的部分。我放大内心的独白,挑剔每个人不完美的细节,说出平时完全不同的词语。那一刻,就像我第一次独自驾驶上路,内心的恐惧等级完全达到了极限!我感觉在场所有人都对我投以“特殊的注视”,我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满脑子都是批判的声音:“这完全都是小事,你怎么能如此刻薄?”“没想到看来这么友善,原来内心这么龌龊!”“她怎么敢这么说,真不要脸!”在我完成这项任务之后,我再也不能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课程很快结束了,但我不记得自己如何离开的,同学递过来我忘在现场的水杯,还邀请我一起拼车,而我一直沉浸在那巨大的恐惧中,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坍塌了。也就是那时,我破除了“可爱的咒语”,开始试着接受自身所有的侧面。
我记着所有朋友的生日,是希望在自己生日是收到惊喜和祝福。当然,那从未发生过,我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下次会连阴历生日也背起来,这样的关心和体贴必然夹杂着过于勉强、疲惫以及太多的愤恨。一味的追求可爱、受欢迎和被需要,恰恰是因为从未拥有过这一切。我希望别人能全然地爱我,连我拙略的阴暗面一起。我之所以不想让别人失望,是因为我知道失望是什么感觉。别人受伤我会觉得内疚,因为那全都是我的责任。但,其实我不如想象中那样,永远知道别人的感觉。是的,我的猜测和假设有时很准确,那往往是基于自己在同样情形下会做出的反应。那不是什么知道,因为即使面对同样的情况,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特殊的反应。与其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对方的情绪和可能的反应上,倒不如多关注下当下的自己。当你的付出是你真心实意愿意付出的,这对你自己和其他人来说都是好事。
昨晚我梦到抱着一条几米长的大蛇,吓坏了的它在被安慰之后停止了攻击。看清那些恐惧,它也能做我“可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