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枝头相思台，纷纷扰扰静水白。隔窗相问夫君哪，鱼儿怡莲是情怀。
小先生是外地来的教书先生，村里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许。小先生年纪轻轻，长得眉清目秀，不论何时总穿着那种读书人才穿的长衫，手里还拿着一把题诗的折扇，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让我们叫你——小先生？”
“为何我叫小先生？因为这样称呼，甚是可爱。”
小先生是个可爱的人，学堂里的孩子都喜欢他，村里的大人也都爱和他聊天。只是所有的人都不能理解的是，他一辈子仿佛除了吟诗背诗之外，没有其它。
他教孩子们读诗。每天清晨，学堂里传出朗朗书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孩子们个个手捧着书，摇头晃脑。他亦闭上眼睛，把手里的折扇轻摇，自语道：“没有什么是小先生不会的。”语罢缓缓睁开眼睛，粲然笑着，明眸如水。
因为他是先生，所以村里的人都常找他解惑。而他只要一听到别人亲切地叫他“小先生”，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先生，背诗到底有何用？”
“有何用？”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也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才好像自言自语般说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红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听的人一脸疑惑。既没太听清又不大懂得他所言为何。有人又问：“小先生，是不是背了诗就能找到懂你的人呢？”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也未必呀！”然后缓缓抬头，望向天边……
时光倒转回故事开端，岁月静好。那年海棠正盛，开成一片花海。她笑靥如花，打趣地对他说：“小书生，可否为我赋诗一首呢？如若作的好，我便嫁与你。”他应道：“好！”随即吟出：“月照枝头迎君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和她，自小便相识，两小无嫌猜。
可叹往昔今时不相似，问寻难走心中一片白。风飞进，灯光残，忘却茶香独生叹。是梦匆匆，几度烟火黄，纵有时光难消亡。
也是在这个开满海棠花的地方，他痴等，她来迟。
“为何你嫁的人不是我？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她不语。
“该开心的时候没有眼泪，该相信的时候，我却没有这诺言。”她依旧沉默。
“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你要嫁的人是谁啊。”
“你走吧。”她终于开口淡淡地说，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为何不是我啊，月照枝头——”
“你走，你走啊。”她近乎哀求地喊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他伸手拉住她。
她挣脱开他的手，后退半步，转身离开。他想要去追，却被突然上来的一群当兵的给围住，个个拿枪口对准他。他苦笑：“小先生，不怕枪，我的命可以不要。只是，只是为何你不能遵守这诺言啊！”她停下脚步，却没回头，一字一顿地说：“有些事，未必能做到。我亦，只有一个一生，不能慷慨赠与，我，不爱的人。”她落了泪，无声无息。
十里海棠，落红满地。
一块大红布哟，红布做衣裳。金线银线哟，针针绣鸳鸯。喜字灯笼哎楼上挂，大红盖头哟遮新娘。迎亲的队伍抬着大红花轿，穿过人群攒动的街市。人们都好奇地张望，议论纷纷——听说司令 新娶的姨太太好漂亮。
锣声阵阵，传出去好远。一切都是那么喜庆热闹。只有江边的渡口冷冷清清，他一人乘船离开，然后……
小先生讲起自己的过往，伤感不言而喻。村里的人都仔细地听着。没想到小先生这么个总给别人带来欢乐的人，也有这样一段伤心事。
“小先生，究竟何为情爱？”
“原以为这岁月会生成情意，却不曾想这情谊因岁月而生成了嫌隙。怎奈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无灵犀不可通啊……何为情爱？一日三餐，晨暮日常，良辰美景，娶你为妻。”
月照枝头相思台，红烛黯，夜成空，怎的不见君踪影？恍然一梦酒清醒……
小先生后半辈子都是孑然-身，这世间，有些事的确未必能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