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义帆
I.
“咕噜噜~”,肚子又是一阵响。
已经连着三四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除了山上偶尔捡到的几颗野果子充充饥,这几天我一直在和饥饿抗争着。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愿意回到山东边的小镇,那个夺走我最好朋友生命的地方。
我一直过着浪迹天涯的生活,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打算继续下去。而在多年的流浪生活中,最难忘的,就是有哈斯陪伴的那段时光。
第一次遇见哈斯时,我还刚来小镇不久,而他着实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当时我正在小镇公园门口散步,突然听见一个小男孩儿的哭声。
我转过头,发现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孩儿,手里攥着个空蛋筒,哇哇地哭着。他的脚下,扣着一块棕色的冰淇淋。没错,那正是我最喜欢的巧克力味的。
瞄了一眼他的身旁没有大人,我抓住机会,冲着美味冰淇淋冲了过去。
眼看着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时,从斜前方突然窜出一条和我个头差不多大的狗,他耳朵尖尖的,从耳朵到背上长着灰色的毛,瞪着蓝色的眼睛,冲我大吼大叫:“离他远点儿!听见没有!离他远点儿!”
我急忙刹住脚步,脑海中快速地闪过自己见过的各种犬种,猛然间想起,没错,这就是一只雪橇犬!人类常管他们叫“二哈”。
见来者不善,我调整好进攻的姿势,说道:“嘿!这里有你什么事儿!人类有句话叫做‘好狗不挡路’!赶紧让开!”
“听着,黄毛!他是我的朋友,我劝你最好离他远点儿。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说着,他向前挪动了几步,抬起上嘴唇,露出尖利的獠牙。
想起上一次在Q村和两只哈士奇鏖战的场面,真是不堪回首——他们咬起仗来可一点儿不“口下留情”。
好吧,真不走运,眼看着美味就在面前,却碰上了个硬茬儿。反正我肚子还挺饱的,没有必要为份甜点苦战一场。
于是,我甩甩毛,转身离开了那里,到别处去闲逛。那张凶巴巴的脸,真是再也不想见到。
II.
可惜天公不作美,第二天晚上,我又遇到了他。
当时他被两只德牧围在了一堵墙前面,进退无路。
只听到左边的德牧说到:“之前都已经说定了,只要我们一周不冲贺贺咬,你就要带五根香肠过来。怎么,又要违约吗?”
“贺贺自己平常都没有香肠吃,全家人的日子过得很艰辛。你们不要太过分了!”他嘴里发出呼呼声,在月光下犬牙的似乎比白天更加锋利。
“算了吧,谁都知道你出生时就在他们家,把你从小养到大,没一顿饿到过你。你就说今天能不能给我们哥俩带来香肠吧!”右边那条德牧说到。
“你们天天不是冲没长大小孩儿狂吠,就是撵着稍大一些的孩子追,在镇子里臭名昭著。想威胁我填饱肚子,门儿都没有。”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两只德牧一起向他扑去,三只狗咬在了一起。
我本想一走了之的,谁让今天他挡住了我的美味。
但看他对付两只人高马大的德牧实在有些体力不支,我行走江湖的侠义之情又喷涌而出,于是一咬牙冲了上去,一番苦战过后,把他从德牧口中救了下来。
“多谢了!”他冲我点点头,尾巴左右摇了摇。
我懒得和他说话,转身准备回家。可能是走出胡同时月光照到我的身上,他才认出刚刚拔刀相助的这条狗,惊讶地叫到:“啊!是你!上午在公园……”
“上午的事我不和你计较,我们柴犬向来是宽宏大量的!没有事我就走了,下次再被大型犬缠上我可不帮你了。还有,我不叫‘黄毛’!”说罢,转身便要走。
“抱歉,我当时看你跑得那么凶猛,以为要咬贺贺。等你走后我才看到地上的冰淇淋。你等一下!”说完,他跑着转过街角,一分钟不到就跑了回来,嘴里叼着一张烧饼。
“这是我的食物,还没有吃,你吃吧!”
看着他没有了白天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又想想自己大半天没有吃东西,肚子里隐约有饥饿感,我就放松了对他的戒备,走上前去接过了烧饼。
“我叫哈斯。转过街角就是我的家,你叫什么?住在哪里?”他问道。
“阿柴。现在住在镇南的草料堆附近。”
“你是新来这里的吧,附近的同类我都认识,唯独你面生。这样,这几天你和我一起走吧!”
那个晚上,我用路见不平的侠义之气,他用一张自己舍不得吃的烧饼,各自收获了一个新的朋友。
III.
哈斯告诉我,上午的那个小男孩而就是贺贺,用人类的话说,是个“一零后”。
贺贺出生时,哈斯已经一岁半了。他原本有四个兄弟姐妹,但有的冬天得了脑炎夭折,有的被贺贺的父亲送给了别人,因此很早他就是家里孤零零的一条狗了。
两个同类遇到一起,自是一阵感动。在你们人类的世界里,交到同类朋友是很不容易的。
之后的几天,哈斯带着我在小镇里转了好几圈,告诉我哪家饭店常常把剩菜剩饭留给流浪狗,哪处是流浪狗常出没的地方,在那里我可以认识更多的同类。
过了一年,贺贺已经七岁了,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因为这个镇没有学校,他的家人把他送进南边一公里远的K镇的小学校念书。
哈斯则常常趁着家人送贺贺上学时,把他的食物叼出来和我一起吃。那些日子里,因为有哈斯,我很少体会到别的流浪狗那样的饥渴难耐的滋味。
其他的时候,我会带他一起去山脚下转转。那里没有小镇里人们熙熙攘攘的喧闹,有的只是高高低低的树木,在树林间叽叽喳喳叫的喜鹊,偶尔也会有几只其他犬类的朋友。
当然,哈斯也和我卷入过几次战斗中,对手大都是仗着自己块头大来抢食物的德牧,其中就包括那天晚上和哈斯撕咬在一起的两只。
等到贺贺三年级时,听哈斯说,贺贺的父亲调到县里工作,平常难得回家,而他母亲又很忙。
因此贺贺上学放学有时就没有人接送了——的确没有“人”接送他,因为我和哈斯成了他的左右“护法”。那一公里多的路程,留下了许多我和哈斯的美好回忆。
IV.
悲剧是在一个冬天的傍晚发生的。
那天和往日似乎没什么不同,贺贺放学后天已经黑了,见到我和哈斯时他还给我们几块糖,让我和哈斯高兴了好一阵子。
一路上我与哈斯、贺贺以及他的两个同学跑跑闹闹,你追我赶,很快我们就从K镇赶了回来。
但就在过第一个红绿灯时,一辆拖拉机肆无忌惮、呼呼啦啦地冲了过来,即使是红灯,也丝毫没有见到减速的意向。
眼见着贺贺就要被车撞上,而他和同学说说笑笑全然不知,我当时就慌了神。
这时只见哈斯突然加速从斜后方向贺贺扑过去,拼尽全力一头顶在了贺贺的大腿上。
贺贺立时向前打个趔趄摔倒在地。当他回头看时,拖拉机已经停了下来,而哈斯则倒在血泊之中。
我飞奔上去,只见哈斯的胸前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早已染红了它腹部雪白的毛发。贺贺蹲下身搂住哈斯呜呜大哭。束手无策的我只得仰头哀嚎,不住地舔着哈斯的脸颊。
很快,哈斯便没有了气息,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
这一幕,马路上的司机看到了,行人们看到了,后来小镇新闻转播了当时的监控录像,哈斯的英勇事迹被全镇的人流传开来。
贺贺一家把哈斯的遗骸装入一个木盒中,埋葬在了镇南草堆场不远的地方。这是我亲眼见过的人类对犬类最高规格的待遇。
哈斯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贺贺,而我,也永远失去了这位可亲可敬的朋友。
无戒90天写作训练营第3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