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乘火车去往某地,夜晚路过家乡,刚下完雨,潮湿的火车站台,看往夜幕中故乡的方向,霎那间,急切的想回家看看。端午假期,坐上了火车。本以为这一年的改变,足可以让自己可以接纳母亲的脾气。回家却发现在母亲面前还是个控制不住情绪的孩子。毫无疑问,我们都是世界上最希望对方过的好的人。然而我们往往做的都很拙劣。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到母亲急促的催促,回家看奶奶。无数散文告诉我来自母亲的催促多么难忘。不过我还是感觉烦躁。从十多年没有变化的那条土路走进去,奶奶和无数次迎接我们回家一样,大门在那个准确的时间打开了。一口新补的假牙,奶奶看起来还不太熟悉。灰白色的头发。微躬的背,闲不下来的爷爷早上就去放羊了,早饭才回来。农家的第一顿饭在八九点。
爷爷奶奶给我宽容的爱护,因此他们面前我往往更能待的舒服,真实。无数次的夜晚,奶奶给我讲她和兄弟姐妹的故事,家常李短,和爷爷聊聊新闻,社会。记得一次有意思的事,不知怎么聊到了外国人,我费劲心思想要告诉爷爷外国人没有属相。不过爷爷好像并不怎么认同。从未离家多远的爷爷,还经常为我畅想未来,读书,留洋,出国。相比父亲让我毕业回家好好生活,这些畅想更符合一个年轻孩子要的自由,所以我愿意和他们在一起。爷爷奶奶只是普通的庄稼人,如中国大地无数的农民一样有着相似的劳苦。但在断断续续的夜晚中,奶奶爷爷的口中,这些普通的生活故事,总让我去思考,感伤。其中没有成功哲学,没有感天动地,有的只是平凡人的不满,生活的艰辛,喜欢听长辈讲他们的故事,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一辈子的他们,怎么一步步走来。愁苦,欢乐。
奶奶无数次讲起年轻时候自己喜欢跟着吹手(一种农村的表演形式,丧事,喜事都会用到)走村串镇,嫁给爷爷到现在,曾经热情洋溢的姑娘,今天孙子都到了她那个年龄。时间就这样走了。我们长大了,见到了更大的世界,有了更多的想法,欲望。一些人老了,一些人死了。面对死亡,面对离去,心中往往感慨万千,但又不知道怎么处之。答案我自然没有,但总觉得,可以明白些东西。讲讲三个人的离去吧,奶奶的母亲,我的老外婆,农村的说法是喜丧,儿女们对葬礼很上心,并没有多么难过。爷爷曾经给我说:“葬礼是给活人过得,给活人扬名的,和死者没有多大关系。”在奶奶的只言片语中,我大概熟悉老外婆的一生,现在我都不知怎么去看,我任何浅薄的想法,都让我觉得是不尊重,但我又觉得他的一生应该记录,一个普通人的一生。去世的前一天,她枯黄的手和面庞,白内障的一只眼睛。不知睁开还是闭着的眼睛让我爸给她儿子们打电话。第二天早上,她走了。我的老外婆走了。一瓶安眠药,吐了好多,头磕烂了,是在挣扎吧。一个小屋子,老人和生命做了了段。 本家的一个叔叔,年龄不大,长我七八岁左右。能干,顾家,孝顺,庄稼人眼里无可挑剔的小伙子晚上去水库捞鱼,触电了。不幸就这样发生了,村里人都在可惜叹惋。几日后我见到了本家不算熟悉的奶奶,我从未见过如此绝望的眼神,我不敢去看。村里的一个傻子去世了,小时候我经常躲着他,他经常留着口水,跛着脚,笑着。父母在院子里建造了小房子,他一个人住着,他的离去好像也没有人关注,惜惋。端午回家还遇到了一个人,开车路过镇子,正好是集市,随母亲逛街,看到了小时候好像就有的行乞者。无论冬天还是夏天都一样的衣服,军帽,在街道旁站立着。
在我内心感伤,同情产生产生时,我又警惕自己是在用对弱者或是死者的同情心,满足自己可怜的优越感。我希望平等的看待每个生命,始终保持对生命的尊重,善意,多点真实不做作的关怀。信息畅通的时代,如果仅仅局限于媒体,互联网,舆论导向下的人生智慧,我们接受着一个个成功者的故事,偶像的故事,明星奢侈有爱的生活,有诗,有远方。可是生活呢?中国人数最多群体的生活呢?苦难、奋斗、爱、广阔的土地上从来不缺少。多去看看,走走,想想。对人生,生命,总会有些新的理解。用平等的态度面对每一个生命。 去观照自我,能更看清楚自己生命的状态,活的明白点。
第一次对“广场”这个词的认识,来源于车站的广场。十年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变,一个人座在台阶上,等着返校的火车。广场那个跟在别人后面,小心翼翼的小孩,距离今天好像并不遥远,今天好像依旧如此,小心翼翼。十年后的我们又会以什么样的心态,思考今天的自己。无论怎么样,我们总该努力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