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问我归何处

九月的秋风吹过滨城，艳阳如丹。又是一个开学季，然然上小学了。早晨，然然穿上了妈妈从南方带回来的洁白的百皱裙，一个小马尾辩儿在脑后摇来摇去的，粉色的米尼双肩小书包在背上紧紧地贴着。早饭后，然然牵着妈妈的手，一蹦一跳地跟着妈妈来到她家旁边的小学。小学是滨城的一所名校，和当年雷锋所在的营房旧址相连，是一个颇有意义的地方。教学楼是一座拐着弯的直角楼，操场是一个封闭的长方形，北面和东面是教学楼，南面和西面是居民楼，然然家就在学校操场的西南，是个得天独厚的好居所。

那天可真热，一大早晨，阳光就洒满了整个操场。操场小，不能容纳全校学生同时上间操，平日里的大课间活动都是分学年活动的。今天家长和新生站了满满一个操场，家长们听着广播喊到孩子的姓名后，就赶快站到班级的排里去，然后就在班排的旁边静静地守候着，直到学生进教室，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在走出校门的一瞬间，还没有忘记回头张望一下，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做什么。

然然被分到一年级一班，班主任安婉老师四十岁，是做班主任最好的年龄，人到中年的班主任也是工作经验和业务能力并肩生发的黄金年龄，而安老师又是在语文教学中颇有见地的老师。安老师微胖，白净的脸上挂着一层严肃，涂着一层高冷，在学生的眼里那是不怒自威的主，而内里却是一颗菩萨心，对学生严爱并施，恩威并致，有自己的独到管理模式和教学方法。

广播的声音停了，家长们逐渐散去，操场渐渐恢复了上课时的宁静。安老师带着54名学生从操场的东门进了教学楼，孩子们是真小，来到新的环境里一切都觉得很新鲜，免不了东看西看，这一看不要紧，正赶上楼的拐弯处，就有人跟不上队伍了。尽管老师告诉学生相互拉着手，可是有人拉着拉着就松手了，等想着再牵手的时候，五班的学生走了过来，他们也就顺势牵上了五班学生的小手了。

走进教室，学生依次坐好，安老师拿起名单点名字：“江然然，江然然......”没有人回答，“袁晨晨，袁晨晨......”也没有人回答，安老师来到走廊，没有人，便来到隔壁的五班教室，喊道：“江然然”，“袁晨晨”。两个女孩怯生生地站了起来。“出来，到安老师这里来，跟老师回班级。”安老师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说：“孩子，你记住了，你是一年一班的学生，你的老师叫安婉，记住了吗?”袁晨晨用力地点点了头，然然却是抬着头一直看着安老师的脸，只顾着听老师说话，并不回答。安老师注视着这张小脸，白白细细的皮肤透亮透亮的，薄薄的单眼皮长得少有的精致，看着老师的眼神却是小孩子那种少有的专注。安老师弯下腰问她：“老师说的话你记住了吗？”然然这时才对着老师忽闪一下眼睛，再点点头。

教室里闹哄哄的，五十多个孩子就像一百多个土豆一样，在座位上七扭八歪，有的下座在过道间来回走动，就像菜市场中的一车土豆骨碌下来，找不到自己的小窝儿一样......安老师在门口一出现，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的小眼睛叽里咕噜乱转，谁知道每一个眼神的后面都在构思着什么“蓝图”。安老师可管不了孩子们在想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孩子们知道在学校里老师的第一个“蓝图”是啥。

新生来校的第一个月就是让孩子坐稳，站住，静听......老师讲了一大推的要求，然然只是听着，至于都是啥意思，她也是似懂非懂的，眼睛不时地东瞧西看，毕竟都是陌生的面孔，看着看着，然然的眼睛一亮，幼儿园的小朋友“婷婷”也在这个班级里，小小的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小小的希望，太好了，下课后，我可以找婷婷玩了。

然然心里这样想着，老师讲的要求就全然不知了，她慢吞吞地下了座，走到老师的跟前问道：“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玩？”“听见铃声就可以出去玩了。你现在回到座位上等着。”然然没有说话，嘟着小嘴回到了座位上，在心里默默地嘀咕着：铃声快快响起吧，可是铃声总是到下课的时间才响的。然然越想越着急，小屁股在椅子上磨来磨去，白色的百皱裙子的皱纹恐怕更加多了起来，仿佛椅子上正在滋生一些小虫儿一样，只要坐下去就会有痒痒的难耐的滋味，白嫩的小脸上已经蒙上细密的汗珠，焦灼的脸上难免写上了无数的无奈。

铃声响了，然然和同学们一起像燕子一样站成排飞出了教学楼，操场上就像一锅煮烂的大米粥，沸腾着的人群一会儿在这里打成团，一会儿又在那一边轰地一下散开，喊声，叫声，吵嚷声顿时交织在一起，充斥在校园的上空，直接越过教学楼和居民楼，飞到了校园北边的那条长河的上空......这些一年级的“小豆包”们一到操场就被这翻滚的人潮淹没了，安老师带着这些“小黄花鱼”们只能溜边儿，生怕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把这些“小豆包”们踩碎了......

安老师带着学生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学生还没有坐稳，就听见一个男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把安老师吓了一跳，一问才知道，那孩子说：“老师，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家，什么时候让我们吃饭，我想姥姥了。”安老师说：“孩子，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小学生了，小学生呢，就不能哭鼻子了，要像大哥哥，大姐姐那样，整天都要在学校上课了。”哭声停了，小男孩和老师说的话，然然都听见了，也都记住了，她这次听明白了，上小学跟幼儿园一样，天快黑的时候，才能看到妈妈。

这一天里，安老师一直在训练学生的坐姿和站姿，然然累得没精打采的。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安老师带领学生来到家长接送站，把孩子送到家长的手里。回到空荡荡的教室里，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整天她都没有坐下，学生到校第一天，像小皮球一样地滚来滚去，她的眼睛像大狼一样盯着学生，不敢有半点疏忽，生怕出了什么漏洞。

放学的路上，然然跟妈妈说个没完没了的，像个小小广播站一样，把开学第一天的新闻统统为妈妈重播了一遍。晚上，江远打来电话，询问然然的上学状况，她就像在新闻联播的二套节目那样，白天的经历又在爸爸和奶奶的频道上重播了一回，电话的那端不时传来爸爸和奶奶开心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