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十日谈

第一日 告白

永日正在做习题,明天还有模考。

他做题很认真,因为高三已然挣扎在尾巴上。

前排女生冲进来,不怀好意地说:“永日,别做题啦。看门口站的是谁?”

永日抬起头,慌慌张张赶紧低下头。

女生继续神秘地说:“我听说你喜欢了她三年,也曾躲在教室门外偷偷观望,也曾假装路人擦肩而过,也曾四处打听搜寻信息。但是,我还听说,三年来,你不敢和她说一句话,是不是啊?”

永日张大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

女生轻挑眉角,说:“我叫她来,就是给你机会和她说几句。不然三年了,你不遗憾么?”

永日面露难色,咬紧牙关。

前排女生来到门前,与永日暗恋三年的女生耳语片刻,那个女生害羞地走进教室,来到永日面前。

永日不敢抬头,怯怯坐在原地,但眼睛小心地瞥向那个女生。

周围同学起哄:“永日,还不起来么!人家可比你主动了!”

永日扶着桌角缓缓站起,浑身颤抖,差点打翻水杯。

同学继续起哄:“永日,你倒是抬头说话啊!怎么这么孬种!”

永日不停舔着嘴唇,手不住扯着衣角,涨红着脸说:“你……你……你好。我……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说……说什么……”

同学齐声叫道:“你想要说什么?”

永日挠挠头,终于鼓足勇气大声喊:“我……我……我,喜,欢,你!”

女生凝视永日,静静地说:“谢谢你。”

第二日 静守

浩子正要往寝室赶,突然大雨滂沱。

他猛地意识到,喜欢的师妹正在同一幢楼上课,或许没带伞,便停下脚步。

室友心思缜密,看出端倪,悄悄地说:“浩子,这把伞给你,你留在这儿等师妹。”

浩子还未反应过来,室友已然冲进雨中,地面水花四溅。

他安静地躲在楼梯口的转角处等待,陷入遐想:同一把伞下,师妹紧挨自己,在雨中悠悠地漫步。

他满脸幸福,不禁笑出声来。

一个多小时,铃声响过几遍,楼梯上始终没传来脚步声。

忽然,楼上传来稀落的人声,渐近渐响。浩子握紧手中的伞,紧张地盯着楼梯口,眼睛也不眨。

师妹出现在浩子的视线里,浩子的目光迅速落向她的手。

没有伞!她没有伞!浩子掩饰不住的兴奋,欲冲上前去。

师妹身旁的男生撑开伞,淡淡一笑,自然地靠向她。师妹回以一笑,挨紧男生,两个人缓缓走向氤氲的水汽里。

浩子的眼角刷地湿了,他握紧没有撑开的伞,低着头默默跟在师妹身后,任雨水打湿全身,打湿心情,打湿每一根神经。

五米距离,一处温暖如天堂,一处瓢泼如梦魇。

第三日 遥望

大清早,陈友对着镜子仔细地拾掇自己,收拾好书包,准备出门。睡眼惺忪的室友迷糊地问:“这么早,你去哪儿呢?”

陈友精气十足地说:“去蹭大二的德语课。”

室友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说:“你一个大四狗,整天蹭大二的课,有病啊你。”

陈友呵呵一笑,没理室友,甩甩头发,迈出寝室。

陈友走近教室门前,再次挺直腰板,深呼吸一口,轻轻推开门,匆匆走向后排,有些不安地落座。

两三个学弟走近,拍拍陈友的肩膀,说:“学长,又来听课啊。都大四了,还这么勤奋刻苦,我们真惭愧啊。”

陈友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额,没有啦,闲着无聊,随便听听。”

学弟离去,陈友舒了口气,趴在桌上,假装睡觉,然后微抬起头,偷偷睁眼朝教室的左前方张望。

一抹阳光柔和地洒满左前方,一个温柔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头长发自然而然地流淌。

陈友的眼睛盯直了,呆呆地扬起嘴角。

那个身影轻轻侧转,好奇地望向右后方。

陈友慌忙低下头,闭紧双眼,装作睡得很熟。

第四日 单行

约好一起旅游,要去买车票,小林拿了女朋友的身份证,神气地直奔火车站售票窗口,说:“你好,两张今天晚上去厦门的车票,谢谢。”

夜间乘务员例行查票,叫醒小林,小林揉揉眼,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

抵达目的地,小林望着“厦门站”三个大字,开心地大叫:“嗨,你瞧,我们到厦门咯!”

坐在去鼓浪屿码头的巴士上,小林放松地望着车窗外闪过的一栋栋建筑,一片片翠绿,陶醉地说:“哇,你看,这儿好美!”

小林沿海岸缓缓踱步,迎面灌着淡淡腥味的海风,不远处几只海鸥正贴着海面飞翔,自由自在。小林不禁掏出手机,说:“啊,你听,有海风的呼唤,有海浪的翻腾,有海鸥的叫鸣,真好!快快快,我们来张自拍吧,留住这一刻。”

路过一家温馨的海边小餐馆,小林禁不住美食的诱惑,停下脚步。

走进餐馆,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小林放下包,一边说:“老板,来两串烤鱿鱼,两碟海蛎煎,两碗花生汤,两碗土笋冻,还有两大杯烧仙草。”一边笑着说:“嘿,你猜,刚才点的那些是什么?我不会告诉你,我早就查过了,可都是厦门的特产美味哦。”

过了十分钟,老板端来美食,满满的两个大托盘,冒着热气,飘着香味。

老板疑惑地问小林:“先生,您一个人要吃这么多么?我以为您有两位。”

小林的眼泪夺眶而出,抓起两串烤鱿鱼一块儿塞进嘴里。

这是小林分手后的第五天。

第五日 失落

同桌好奇地问:“陆飞,怎么好像你的笔袋快要被里边的东西撑破了?”

陆飞侧脸,面无表情地说:“只是一些吸管而已。”

同桌不信,拿起笔袋,捏一捏,轻扯拉链,吱吱作响,一堆乳白色塑料吸管哗啦啦冒出。

陆飞皱皱眉,说:“这下总该信了吧。”他扒拉开吸管,拿出两支笔,然后用力把吸管塞进笔袋,两根指头捏紧拉链两侧,呲啦一声,放回桌上。笔袋依旧鼓鼓的,像个快要涨开的石榴。

整个上午没心情,上课呆呆地望着黑板,下课愣愣地看着窗外。他的眼神空洞洞,同桌不知所以。

前排的女生小声嘀咕:“我想喝牛奶,可是没有吸管。”

陆飞的同桌轻拍她的头,说:“陆飞有吸管。”

女生转过头,将信将疑地看着陆飞,小声说:“陆飞,陆飞,陆飞”。

陆飞“啊”一声猛然转过脸,问:“怎么了?”

女生诧异地盯着他:“你有吸管么?可以借我一根么?”

陆飞茫然地轻“哦”一声,打开笔袋,拿出吸管递给女生,侧脸继续看着窗外。

女生疑惑地问:“你怎么带着这么多吸管?”

陆飞淡淡地说:“她喜欢喝牛奶,可是总忘记带吸管。”

第六日 忽然

波波坐在书桌前,呆呆地盯着数学试卷,心想:这么难,她一定不会做吧?

三个小时前,波波正在自习室聚精会神地做一道函数题,前排女生突然回头冒失地敲敲课桌,小声问:“同学,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请问可以教下我这道题么?”

波波被这瞬间的惊扰吓到,身体猛地颤抖,他睁大眼睛看着那张干净的脸,迟疑地说:“额,让我看一看。”

女生眼中满是感激,开心地说:“谢谢你啊。”

波波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功夫就演算出结果,抬起头发现女生仍旧盯着他。

波波心头微微颤了一下,木然地给女生讲解那道题。

女生豁然开朗,轻轻拍手,说:“同学,你真棒啊!谢谢你。”

波波有些羞涩,又有些茫然,傻傻一笑:“额,这个,没事儿啊。”

女生拿笔在纸上刷刷挥动,留下几个数字的痕迹,说:“同学,这是我的号码,以后我还可以问你题吗?”

波波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迟钝地点点头,说:“额,这个,可以啊。”

三个小时后,波波终究拗不住些许悸动的心,掏出手机,敲击屏幕:你的笑容好温暖。

十分钟恍恍惚惚地过去了,终于有回音,波波迫不及待地打开短信: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波波犹豫了一会儿,回复:不好意思,发错了。

第七日 默信

清晨五点半,天蒙蒙亮,浩南却已梳洗完毕,来到教室。

六点,浩南弓着背来到隔壁班门前,四处张望,四下无人,便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秉着呼吸来到一个座位跟前,站定。

浩南小心翼翼地翻开桌上的课本,掀到第一页,一个烂熟于心的名字映入眼帘,是她!

浩南端详着桌上摆放整齐的笔袋、课本、粉红的水杯,浅浅一笑。

她是浩南暗恋一年的女生,前两天有人告诉浩南,她与男友分手了。

浩南心头一震,先是一阵淡淡忧伤,继而是一丝微微喜悦。

浩南给她写了一封安慰信,却不知该如何交给她,因为没说过话,因为是陌生人。

终于,浩南想到在这样一个清晨,在天空依旧朦胧的时候,悄悄地放在她的书桌上。

浩南突然回过神,意识到已在桌前呆站十分钟,赶紧小步迅速离开。

晨读,女生坐定,一眼便看到没有署名的天蓝色信封,拆开掠过内容,直接扫向落款:田雨琦。

暗恋,是一个天色微醺的清晨,是一封不敢署自己名字的信,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第八日 惊喜

吴琛听到身后嘀咕:“喜欢吃德芙的白巧克力。”他心里一紧,走向胖胖的室友,低声说:“你周末回家可以帮我网购两盒德芙白巧克力吗?”

室友惊大嘴巴,说:“你要干嘛!一周伙食费才多少!犯什么病啊你!”

吴琛低头寻思片刻,说:“你帮我买吧,我会给你钱的。”

室友默默点头,说:“行吧”。

周一,室友把两盒白巧克力放到吴琛面前,说:“150块。”吴琛嘿嘿一笑,说:“谢谢你啦。”

周二晨读之前,吴琛看到后排依旧空着,不声不响地放了一条白巧克力在后排桌上,把头埋进书堆里。

周三,吴琛继续把白巧克力放在后排桌上。

周四,一如既往。

周五,微雨,吴琛走进教室,发现有个身影端坐在后排,正在晨读,他慌忙把手背到身后。

吴琛盯着地面,迈着小步,有些沮丧地坐下。突然,他注意到课桌上白色的便笺纸,叠得整整齐齐。

吴琛的心脏要跳出胸膛,发现同桌没有注意到,赶紧藏起字条。

晨读时,吴琛打报告跑进洗手间,小心翼翼地展开,看那张字条。

“下周出黑板报,你周末可以去安徽大市场买些彩色粉笔吗?”

第九日 心碎

夜深,校园幽静,昏黄的路灯泛着微光,草丛里的虫儿忧伤地歌唱。

小龙静静地在小径上晃荡,音乐外放,莫文蔚轻吟“如果没有你”。

忽然,小龙驻足于一棵槐树前,俯身捡起一片绿叶,呆望着,面无表情,放进胸前的口袋。

继续向前走,他停在早已闭馆的图书馆门前,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书,在台阶上铺一张纸,将书轻轻放到纸上。

走进田径场,小龙扔下包,起跑,加速,狂奔,疯狂地跑完四圈,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回到寝室,已是零点,叮咚的声响吵醒熟睡的室友,小龙旁若无人。

室友揉揉眼睛,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小龙木讷地说:“关你屁事。”

室友一愣,嘀咕说:“神经病,算了。”

小龙的眼泪突然哗啦啦流下来,他声嘶力竭地大叫:“他妈的你说,凌老师怎么能结婚呢!?”

第十日 告别

文峰拎着一个大袋子,装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自己这么多天的心血终于可见天日。他一路东扯西扯,从巴士下来,夜很深。女生静静跟在他身旁,偶尔点头算是回应。

走到女生家楼下,文峰拿出一本厚厚的影集,都是这两年他趁女生不注意时拍下的点点滴滴。

文峰递给女生,说:“这是两年来我偷偷拍下的所有照片,你的每时每刻我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女生淡淡地说:“我知道。‘初恋这件小事’中的段子,没新意。”

文峰掏出预备好的防狼用品,说:“一个人离家在外,要注意安全。这是送给你的,要保护好自己。”

女生顿了顿,说:“上飞机带不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文峰递过好时巧克力,心形包装盒,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好时,我跑了十家店子终于找到这个口味。”

女生摆摆手:“对不起,我已经不喜欢这个口味了。”

文峰一愣,说:“究竟我该怎么做,你才肯接受我?”

女生转身上楼,头也不回地说:“走吧,我们不合适的。”

文峰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肯离去。

女生从五楼的窗户凝视他,眼泪掉下来,哭得不能自己。

这是女生拿到确诊病例的第一天。

最后

每一日静静流过,在你死去之后,依旧日复一日,时间的步伐不会停滞,一分一秒永无止境。

岁月的光辉却从不停歇,它们穿梭过你的生命,你在年复一年中出生、成长、过活、年老、死去,贯穿你生命的始终。

或许你以为自己微不足道,渺小如尘埃,其实这一生,你都在顺其自然,游历所有生命的河流,有缓有急,却不偏不倚。

只是它们呈现为不同的生命乐章而已。

写于2014年12月29日


文 字 /  王煜旸

图 片 /  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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