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第十四章
豆瓣阅读长篇小说拉力赛原创作品【沉狱】之《马莲草的欲望世界》。 作者:敛迹慧心
早饭以后,车间里的干警多了起来。
大门值班队长通知刘志伟马上去办公楼开会,他抬头看见丁得胜的办公室开着门,就上去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匆匆地拿着记录本出来了。
等他开完会回来,侯喜禄看见了,就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办公室。
“昨晚的事,还不确定是哪个大队的人,但基本不排除我们和四大队。现在还不能大张旗鼓地查,要暗地里摸情况。一会儿你把咱们那几个三四类的犯人案卷找出来,你先看,等会儿咱俩再仔细捋一下情况。”
其实刘志伟心里很着急,但是他不敢让侯喜禄去做这种细致的活。
本来大队安排狱侦干事的人选时,丁得胜问过他的意见,他相中了三中队指导员张喜旺。但是侯喜禄想干,总机班的侯瑛曾和他打过招呼,他还没答应她。
侯瑛是侯喜禄的二姐。但丁得胜说还是用吧,都是革命同志,发扬传帮带的优良传统嘛,你这个老管教也得带带新人啊。
他明白丁得胜的心思,但他觉得狱侦干事的活,真不适合这个一本正儿的小伙子,侯喜禄的身上,有太多他父亲的影子。
监狱管理说白了,是一门边缘科学,单凭哪一种业务能力,或者多么高深的学问,都不能完全把控这个最阴暗的社会群体,所谓秀才遇见匪,道理讲不通,就是这个意思。
往往那些能使鬼心眼,善于琢磨人心思的,具备复杂心性的人,倒是能拿得起这份工作。侯喜禄表现出来的人生阅历,过于简单了。
刘志伟的脑袋里琢磨着,腿脚不知不觉地,就拐进了车间。
作为管教大队长,要百分之百地熟悉他管理下的每个罪犯,熟悉到听声辨人,看影识人。而且对每个罪犯的基本情况,要做到了如指掌,信手拈来。每个罪犯的性格特征,脾气秉性,言谈喜好等等,他都要有准确的评估。这些,是做好管教工作的基本功。
离办公区最近的是一中队,中队长叫朱立特,四十多岁年纪,也是家属区的子弟。
他父亲去年退休,原是教育科的政治教员。在老伴生朱立特的时候,老朱同志正在看徐特立的传记文学,他老伴问,给孩子取个啥名字呐?老朱随口说:就叫立特吧,以后也是个革命战士。
看见刘志伟走过来,朱立特从桌子后面站起来。
“刘大队,我们中队的思想汇报收上来了,一会儿放你桌上。”
“行,你先放那吧,有时间我看。”
刘志伟没和朱立特闲聊,而是向车间里面走去。
几个罪犯小组长看见他过来,主动和他打招呼,其他的罪犯,则低下头干活,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来到二中队下料的地方,正在干零活的盗窃罪犯李孝利,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接着眨了两下眼睛,就低下了头。
“野鸡崽子你干啥呢?你看你的地方,活干的埋了吧汰地,能不能立整点儿?”
“报告刘大队,马上整立整喽。”
李孝利立正站好,大声地回答着。
刘志伟从南面车间转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南车间大门朝北,和北车间大门对着。他在大门口沉思了一会儿,扭头钻进三中队办公室。
三中队的中队长叫孔继宗,是个以工代干的中队长,挺有魄力的复员兵。
他父亲是监狱里有名的秀才,文笔思路相当好,学问也广博,大学毕业后在地方高中教语文,当时监狱向地方招干,他父亲算计着,当个穷教员不如当警察威风,就报名考了进来,现如今是监狱职教科的科长。
他家里俩孩子,老大叫孔继玲,在行政科管浴池,是个说话叮当响的女汉子。老二就是孔继宗,当了几年兵回来,在三大队当工人民警。
监狱的子弟,天天跟着大人堆里学,不傻都能懂三分,管几个犯人的活,简直是天生的。
丁得胜看这小子挺活泛,说话办事也靠谱,就让他当了三中队队长,指导员是张喜旺,手下有两个干警听他指挥。
孔继宗正在看着生产报表,看见刘志伟进来,就把搭在桌子上的两只脚放下来。
“咋样?有啥发现了?”
“没啥发现,你把喜旺和老车喊过来,咱们碰下情况。”
他俩是一个营的战友,只不过孔继宗是个大头兵,而刘志伟是营部的文书,最后还考上了干部。
老车叫车广达,是四中队队长,小矮个,瘦吧拉几的身形,经常披个警蓝大衣,衣摆都要耷拉到地面了,乱蓬蓬的头发扎煞着,绝对是个老农民的形象。
这俩中队共有七名三类和五名四类罪犯,情况都不咋稳定。
他们四个在屋里,把这十二名重要罪犯,逐个摆出来分析了下,没有什么眉目。要到午饭时间了,就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里在排队打饭,刘志伟看见相红军陪着两个客人,进了小包厢,知道他们得喝上几口。他心里想着罪犯李孝利发出的信号,紧忙着吃了几口,就回了监舍。
刘志伟的脑袋里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这小子还能溜回去,一定是有来回道的。
监号门的钥匙在值班队长的手里,他不可能从号门溜出去再溜回来,除非另有通道。他打开监舍值班室的门,从文件柜里拿出备用的钥匙牌,一共四套,每层楼一套备用钥匙。
3 号楼在中心岗的东侧,和 4 号楼一样的楼门洞,南北开门,只不过南出口对着大门那边的监墙。一到四层的监舍都是一样的结构,从号门进去,南北房间。南边四个大开间住人,紧里边的两个小房间是行李房。北面四个大开间,顺序往里是活动室、水房、厕所、阅读室,里边的两个小房间是杂品库。
每个大房间里都有两扇窗户,木制的窗户里外两层,中间都焊着竖立的铁栏杆。
住人的房间是上下铺的铁床,每间房能住二十几个人,基本是一个小组一个房间。走廊尽头是两扇对开的消防木门,拦腰有一把大的穿档锁紧锁着。
刘志伟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从一楼到四楼,挨个房间查看,包括库房都看了, 都没有发现被破坏过的痕迹。
他回到一楼办公室,掏出一盒烟,弹出一只点上。猛吸了几口,眼前的烟雾越来越大,他挥了下手,散去了很多。
桌上的闹钟滴滴答答的,还有五分钟就到下午一点了,他拿起电话拨了四个号码,电话那头是侯喜禄的声音。
“喜禄,你把二中队的李孝利带回监舍来,我在这儿问点事。你喊人的时候就说是他家来接见。”
李孝利,盗窃犯罪,因为有两个同案在四大队,所以他就分在了三大队。
入监前是东部山区农村的,无父无母,户口本上只有他和爷爷的名字。从小在家小学就没毕业,整天地东游西荡,撵鸡打狗。看见别人家的东西,也不管好坏,顺手就拿,平日里可招了不少骂。
邻居老王家在山里套了两只野鸡,挂在下屋准备晚上炖了请人喝酒,谁成想,客人来了,野鸡没了。老王气的蹦起来就奔了他家。
躺在炕上正摸着肚皮的李孝利,爬起来就想跑,被气急败坏的老王一把薅住,拎到院里,在猪食槽子边上捡起来一把漂亮的野鸡毛。
嗷嗷叫的李孝利,再也没话说,脸上挨了几个狠狠的大嘴巴。
后来他混到了镇上的一个盗窃团伙里,在一次行窃时,被公安机关抓了现行。他成了团伙里的第二被告,被判了五年半有期徒刑。
“野鸡崽子”是他在外面团伙里的绰号,据说是因为他吹牛逼的时候,经常讲起那只野鸡,虽然挨了几个嘴巴,但是野鸡的美味,却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侯喜禄带着李孝利过来了。
当侯喜禄在车间大门口,喊李孝利接见的时候,同组的罪犯都露出诧异的神色。因为他进来一年半了,只接见过一回,今天这是第二次。
离他岗位不远,有个和他同乡的,挤眉弄眼的偷偷跟他说:“别忘了买个烧鸡。”
许是平时这小子,没少吃人家的东西。
侯喜禄让他等在门口,他进去后关上门,小声和刘志伟说:“警备大队的丁教,要去我们那儿摸情况,出门正碰上,我先回去接待下?”
“行,你和丁教解释下,有啥事往这儿打电话找我。”
李孝利喊了一声报告,见刘志伟点了点头,便低头走进来,自觉地蹲在地上。
刘志伟看了看他,放缓语气说:“知道不是接见啊?”
“知道,是有情况向刘大队汇报。”
说话的同时,李孝利抬起光头,滴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刘志伟。
“啥情况?说吧。”
“要逃跑的是刘冬子,昨晚他躺床上挺早的,可是没睡着,下半夜出去了一趟,我听见他开门声了,队长喊点名的时候,他才回来。”
“什么时间出去的?他的三人同行小组呐?有没有其他人和他一起出去?”
刘志伟一连三个问号,让李孝利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便故作轻松地掏出烟来,自己点上一支,又抽出一支扔在桌子上。
李孝利立马站起来,嘿嘿讪笑着捡起桌上的烟,刘志伟又把火柴撂在桌子上。
李孝利使劲啯了几口,顺手把墙边靠着的小板凳,放在自己的屁股底下。这才开口说道:“他自己一个人出去的,下床的时候把我整醒了,迷迷糊糊的,没听见叫其他人,时间差不多是两三点钟吧。”
“你咋知道是两三点钟的时候?”
“刘大队你不知道啊,我在家的时候,老是半夜出去,山里鸡叫头遍,肯定是两三点钟的时辰,这个差不了。”
确实,鸡鸣丑时,对于经常半夜出去,偷鸡摸狗的盗窃惯犯来说,这个常识是不会错的。如果这小子反映的情况属实,那这个刘冬子就有重大嫌疑了。
但是,如果是他,又是从哪个地方出去的呐?解释不通啊。
{待续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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