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忘不了的是记忆中的那顿杀猪饭。
——导语
壹//杀猪是家里的大事
杀猪是家里头的大事,要早早地计划好,一家人选定吉时后去再去找村头的杀猪师傅商量。
杀猪这一天,母亲心情是复杂的,一晚上难入眠也是常事。
天还没亮,母亲已经在灶台边忙碌起来,热好猪食,提着沉重的木桶,拐到天天打交道的猪栏里,给猪喂食。
这是母亲给朝夕相处的猪喂得最后一顿饭食,我不知道母亲的心情是怎样,但她总是备最好的猪食,一点一点地看着它吃完。
接下来,就是给灶里添柴火,准备烧一大锅开水,用来给被宰杀的猪浸泡身体,这样猪毛也好刮一点,猪肉也干净。
贰//忙里忙外的母亲
杀猪师傅还没上门,母亲在伙房里已经备好了一大锅热滚滚的开水。
等到师傅来了,猪的命运也就此进入尾声,父亲打开肮脏的猪栏,和师傅一起,抓住猪耳朵,连带尾巴拖出栏来,粗钝尖锐的金属钩直卡猪喉咙,那种血腥的场面,不宜多想。
这时候的母亲,借着一墙之隔,只听得猪的嘶叫,也不多看,仍然前前后后忙碌着,脸上还挂着笑,笑里多少有几分酸涩在暗处藏着。毕竟,用劳碌和辛苦打理了一整年的猪,多少也带些感情。
这杀猪日五味杂陈的心情,母亲年年经历着,也习惯了。只要看着大伙儿喜庆开心,就可以把她小小的伤感褶藏起来。
叁//猪声阵阵聚邻里
等天蒙蒙亮,年少的我在暖和的被窝里被一阵阵嗷嗷的猪叫声惊醒。杀猪的过程我们小孩子一般都是回避的,特别是女娃儿,见不得活猪脖子上满溢而出的热血,只听得猪的一声声嘶叫,由高到低再到慢慢歇了声息。
待我穿衣洗漱完走到天光底下看时,猪已经闭着眼睛僵硬地躺在结实的杉木案板上,在杀猪师傅手头捣鼓着,刨猪毛,开肚掏肚,等待着被分割成红色的肉块。
猪肉猪头猪里子,猪肝猪肺猪肠子,或切割,或清洗得干干净净,摆在案上挂在竹杈上,等待着闻声赶来的邻里们,称斤称两的买卖。
“今天是李家杀猪啊?声音好像是从他们家传来的。”村民们叨问着。
猪的嘶声传到村里人的耳朵里,等得到了确切消息,大伙迅速呷两口早饭,离得近的干脆就端着饭碗,围过来凑个热闹,更重要的是抢先买点好肉备着过年,喜欢吃肠子的雷打不动要预定主人家的肠子,还有准备摆酒送节的,叫嚷着蹄髈全要了。
猪肉是主人家先挑选自留,余剩的在村里大伙的指点中售卖。这卖了的猪肉钱,是直接进养猪主人的口袋的。杀猪师傅帮忙代收代称,等结完账,自己收个红包算个辛苦费。
这是一年中门庭人气最旺的时候,也是家中里里外外最忙碌的一天。
肆//欢聚一堂的杀猪饭
猪杀好了,但母亲还在灶头忙碌着,在给亲戚朋友准备一顿丰盛的杀猪饭。
而年方二八的我,帮忙打着下手,切菜递碗,往灶口添些柴火,端菜摆盘,这些细碎活儿干得不亦乐乎。闻着肉香,憧憬着这顿难忘的杀猪饭早点吃到嘴。
等到菜都上桌,母亲还在厨房里忙碌着,亲朋好友已经围在桌旁,闻着四溢的香气准备大快朵颐。这顿饭对于母亲和我们家来说,上心程度一点不比年夜饭少。
平时不怎么有时间见面的亲戚朋友,欢聚一堂,聊天谈笑,吃菜喝酒,围着桌子说说一年的光景,评论着桌上的好味道。这顿杀猪饭比吃年夜饭还热闹。
伍//养猪的辛苦
猪杀完了,母亲一年的劳碌也渐渐进入了尾声,暂时不用找猪草切猪菜煮猪食了,走亲戚外住几天也方便了。
我很能感受养猪的那种辛苦,因为找猪草也是我除了学习之外的主要任务。
母亲手把手教我认各样猪草,空余时间和我一起循着田埂,背着背篓,去田头地里找猪食,哪些草能吃哪些不能吃,心里门儿清。
最喜欢在油菜地里拔猪草,因为这田里的猪草伴着土壤的湿气和有机肥,疯长得老长,又因为被油菜挡了光,特别的细嫩,不用怎么清洗就很干净。
最怕就是在收过稻子的荒田里去挑田瓣(土话),一种类似荠菜的草瓣儿,蹲在地里,用小镰刀一小块一小块的挑,直蹲到腰酸背痛。因为是在枯草里挑出来的,清洗也难的多。
除了野草,家里也种些紫云英、人种猪草,还有富余的南瓜、番薯、萝卜、土豆也剁碎了给猪煮了吃。
剁猪草比满山满野去找猪菜还要磨人,手拿着中式的大菜刀,在直径1米的大木盆里,垫个菜板子,起劲剁着,直到所有的猪草、番薯、南瓜都变成细碎子,再翻到灶头去煮熟......记得有好几次,我的手因为不小心被菜刀划到,留下了小小的疤痕,如今看着恍如隔世。
这些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为了年终能吃一顿香喷喷的杀猪饭,为了可以过个肉香满满的好年。
陆//记忆里的肉香
十多年过去了,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父母,早就同其他村里人一样,不再把养猪当做营生,猪的身影也渐渐淡出了家庭。看到更多的是养猪专业户、专业屠宰场,和菜场里看到的摆铺好的猪肉。
曾经作为个体养殖者的家人也变成了消费者:去菜场肉摊走一趟,讨问个价钱,想吃什么肉都有卖,只是这带回家的肉,再也没有以前那杀猪饭上飘溢的肉香了,那辛苦劳顿换来的舌尖美味消失在时代变迁的岁月里。
杀猪饭,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记忆深处。
又近年关,杀猪饭难得吃到了,但买些鲜肉做腊肉、腊肠的习惯还在延续,不知道今年的腊肉您腌制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