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译今年接到两份邀约,都是重头戏——
《攀登者》《我和我的祖国》。
两个都想拍,但时间有点赶,怕轧戏,张译拿不定主意,问吴京:京哥,你说接哪个?
吴京肯定地告诉他:哪儿都别去,咱就好好拍《攀登者》。
张译说:行,那我听老大哥的,我也哪儿都不去,就只拍《攀登者》。
结果?
结果两人在《我和我的祖国》宣发活动上遇到了。
图源见水印
译不译外,京不京喜?
两部肉叔都看了,也早就答应你们写张译(没办法,小太爷这两部演得都太好了)。
一个小问题:
张译,红么?
1洗洗睡吧
拍《乔家大院》,导演胡玫问小演员张译:
-多大了?
-27。
胡玫摸了摸张译的头:
噢,27。你记着,男演员28岁再出不来,就洗洗睡吧。
你看他脸吧,就不出彩——
薄薄的单眼皮,眼睛小,鼻梁不高,嘴唇略厚,别说帅了,素颜照甚至都不用多端详,瞅两眼就能瞅出丑来……
做演员,长得有特点,是老天爷赏饭吃——
要么一眼让人记住你的帅,要么一眼让你记住你的丑。
这乍看一眼,看不出来是帅是丑可还行?
长得没特点,还想端演员这碗饭,难。
张译就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当演员压根没戏,打小的理想是做播音员。
结果啊,老天爷偏偏跟他开玩笑——
张译就只想考北京广播学院。
高二,试着考了一次,专业第一。
这次的成绩给了张译贼拉大的信心,第二年参加高考,感觉是十拿九稳,三个志愿全填了广院,文化课成绩不错,专业课成绩第一。
但……
坏就坏在“不错”上——
名额有限,专业课排他后面的同学,人家有加分政策。咔!张译被顶了。
一个运气不咋地的人,只能靠努力。但运气不咋地的张译一开始……
高考落榜的张译,收到居委会发来的待业证。他爸看孩子在家蹲着,心里急,为了给儿子找条生路,到处借钱,在哈尔滨话剧院给张译报了个表演学习班。
从小渴望当播音员的张译,一直觉得播音是份特别体面工作。
现在让他学表演,解放天性,蹲在地上演动物,他接受不了,甚至有些看不起,觉得“下作”。
刚进话剧院头几个月,张译每天心情都很糟糕。
学业还没成呢,倒是学会了抽烟喝酒……
如果没有这两出话剧,很可能就没有演员张译——
1996年底,黑龙江省举行戏剧调演,张译看了齐齐哈尔话剧团的《一人头上一方天》和大庆话剧团的《地质师》。
给看哭了,嗷嗷哭,“原来好的演员是有感染力的”,可以通过表演跟观众互动,让观众跟着演员一起哭,一起笑……
他开始喜欢上了表演艺术。
运气不好,咋整?
努力呗。
除了上课,张译每天就是去话剧院图书馆疯狂看书,一口气看了2000多个苏联时期的剧本,都是些绝版的老剧本。
(张译玩知乎,很多长篇大段的回答。不少知乎er夸他文笔好,那可不,2000个苏联剧本喂出来的文笔可不就是好。其实他在2013年还出过书《不靠谱的演员都爱说如果》。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瞅瞅。)
还有张译要烦的呢——
别忘了,张译的艺术生涯里,可是牢牢打着“运气不好”的思想钢印。
老家黑龙江的戏剧资源不多,张译萌生了去北京的想法,想考解放军艺术学院,结果?
体检不合格。
那考中戏吧,结果?
人老师说得很委婉:你要不试试导演系或者戏文系?
——就差明说:同学,你这长相不上镜啊。
巧了,当时正好北京战友话剧团学院班招生,20岁的张译穿上了军装,如愿成为了“北京话剧界”的一员。
还以为是救命稻草,结果却发现,稻草就是稻草,抓着它在水里并浮不起来。
战友话剧团的老师,回忆起对张译的第一印象:
站没站样,站那儿八道弯那种……
那么个瘦子,脖子又长,当时觉得这孩子形象不好。
果然。
第一次登台演出,台下的观众嗑瓜子的嗑瓜子,闲聊的闲聊,一副“台上的世界雨我无瓜”的状态贯穿了他的整场演出。
可想而知,这哥们儿在战友话剧团,肯定不受重视。
刚怎么说的来着,会说的朋友让我们一起“嘲笑”他:一个运气不咋地的人,只能靠努力。
他知道进话剧团不容易,特珍惜,场记、剧务、编剧、跑腿、龙套,什么活儿都干。
但你努力顶个球用呦,同学们都已经成为主演的时候,张译的主业却是……下部队的晚会中演双簧,偶尔兼职主持人,同时他还要负责装台卸台等一系列副业工作。
有回导演喝多了,搂着张译撂了真心话:
你不能再演戏了,你演戏就是个死啊。
那能怎么办?
还是那句老话:运气不咋地的人啊(你们接上)。
为了能演戏,张译不停地跑剧组。
如果形象不错,或许还能混上个跟组演员。
可天生的就是强求不来。就这样,跑了五年剧组,一个角色都没捞着。
张译把话说得,听着都心酸——
心情好的时候,这么说:
生活就是一个黑色的笑话,注定我这辈子只能是个孤独的行者,浪迹天涯。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
就像一条死狗,就这样混
但还在坚持
只是想用跑剧组这件事来证明自己是个演员
让我们把思绪回到《乔家大院》的片场,胡导摸着张译的头说的那句话。
是啊:一个男演员,到28岁再不出来,这辈子就到头了。
幸好,在28岁那年,张译遇到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角色。
一个张译自己“求”来的角色。
2加戏狂魔
一部电视剧,闯入了这个内心即将变成死灰的文艺兵视野中——
《士兵突击》。
但张译非常清醒:
我做梦都在想演许三多这个人,但是我知道我不是最适合他的,但只要能参与这部电视剧的拍摄,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怎么才能“蹭”进去呢?
张译写了3000字的自荐信给康洪雷导演,希望康导能考虑一下他,信开头的标题一行大字:《我的请愿书》。
你就听请愿书的标题吧,听着就好像“我不拍这个戏我就不行了”的感觉。
嘻嘻,命运啊,让这个运气不咋地的小文艺兵,中了第一张“彩票”——
你也不知道康导是在哪个戏的配角或者话剧的边角料里瞅见了张译,其实在他还没写信之前,康导就已经打算让他演“史今”。
从成为演员,到成为有戏份的正经演员,运气不咋的张译,走了整整十年。
他正好28岁。
也确实应验了她的那句话
在我28岁那年,《士兵突击》出现了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你就说张译得多拼命吧——
是戏我就接着,接着我就拼了。
宁浩跟张译说过:
张译你变化太多,最好先钻研透某一类角色,给自己找准定位,你别最后变成“夹生饭”,就什么事情你都没有做好。
你想啊,有人演古装戏演得好,有人演现代戏演得好。有人反派演得好,有人演主角演得好。
哪怕是张译的粉丝,肉叔问一个问题:张译最擅长演什么类型?
给你3秒钟思考。
321好了时间到。是不是想不出来?
时而军人,时而匪徒;时而专业登山员,时而基层公务员。
其实吧。
宁浩那话说完,张译心里就偷偷画了个问号:真是这样?我不觉得。
这些年,张译一直试图给自己一个证明,就是他是可以演很多很多种类型的角色,所以一直不停地在银幕或者是荧幕上进行一个改变。
我不希望每一次演一个东西,对于观众来说,连起码的印象都没有留下,那是我的一个极大的失败。
现在看来,似乎张译更对。
从《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的“小太爷”到《辣妈正传》里的“小男人”,从《士兵突击》里的朴素军人到《亲爱的》的土豪父亲,角色形象的多变正是最值得张译得意的地方。
《士兵突击》里,他的情绪逐渐递进,表情细腻,层次丰富,肉叔都忍不住跟着鼻子一酸。
张译饰演的史今班长即将退役,经过天安门的时候。他用一段表演,将史今班长复杂的心情展现得淋漓尽致。从惊喜激动,到黯然神伤,再到最后情难自禁,崩溃地号啕大哭。
《鸡毛飞上天》的名场面。
时隔八年,痴心不改偶遇初恋,先是震惊,到紧张得许多话哽咽在喉,再到触不可及的抓狂,嘴上大声又慌乱地叫喊着。
然后就是今年国庆档的爆发。
张一白的《相遇》,张译扮演的核工作者高远,一多半戏份戴着口罩。全靠眼神,诠释出复杂的情感。
带着口罩表演猛想起解决危机的办法、突遇女朋友的措手不及、听女朋友说话时拒绝承认的坚决,听到后来的羞愧,以及听说原子弹爆了的惊喜。
只有最后流泪的镜头摘下来口罩,一个大特写:嘴巴半张开着,嘴唇在颤抖。不动声色地诠释核工作者们为大家舍小家的五味杂陈。
(肉叔个人印象是他听任素汐讲故事时,屁股轻微地挪动了几下,手上关节暴起地抠公交车栏杆)
毫不客气地讲:不管你给《相遇》打几分,80%归功于张译,19%归功于任素汐。
《攀登者》的曲松林也是。
角色横跨15年,对主角方五洲从埋怨、痛恨,到理解,再到钦佩。
可以这么说:
不管你给《攀登者》打几分,50%归功于张译,30%归功于吴京,19%归功于章子怡。
张译怎么就演得这么拿人?
一个小曲折:
张译的很多表演动作,在剧本上压根没有,他自己现场加的。
一般来说,演员擅自加戏是忌讳。
但张译就爱加戏,还调侃自己是“不好合作的演员”:
对剧作对表演都比较挑剔
所以在工作的过程当中
会有很多的一些额外的一些想法
有的时候会有一点点的那个
给大家造成多的工作量
《追凶者也》里,他饰演的董小凤因为睡过头,错过了追杀对象,结果他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冷不丁地扇了一巴旁边胖大婶的脸。
扇耳光这个细节是他即兴加的,为的是表现出一个滑稽又毒辣的杀手形象。
在拍《山河故人》的时候,他饰演的张晋生在黄河边教沈涛开车。
沈涛不小心把车给撞坏了。张晋生心疼不已,但表面装作毫不在意。然后,他还故意踢了车一脚,结果车前的架子“哐当”一下就掉了下来。
这一脚也是张译即兴加的。
当时我找到了一个肢体语言来扮演张晋生年轻的时候的状态,我跟导演也沟通过,我说我觉得想演一个乍富起来的人,他得要有一个造型感,这个造型感就是叫做吃饱了撑的……所以他永远处于一个饱的状态。有些人就觉得,挺胸叠肚似乎是在显摆,他不想显摆也撑的难受,弯不下去腰去。
这是张译对这个1990年代初乍富的煤老板的处理。
其实,每次拿到剧本,他都会整理出故事大纲、人物小传以及人物心情状态线等等,甚至会用画坐标系来分析角色不同阶段的情绪值。
这种较劲从哪儿来?
哎,有聪明的小机灵鬼子已经准备好抢答了,没错:运气不咋地的人啊……(你们接上)
没错,是他努力琢磨出来的。
来自哪?
讲个笑话:从他家猫那来的。
3猫和观众的伺者
不过相比起演戏时的主动,生活中的他很内敛。
他是一个天性害羞的人,不懂得交际,很多人在一块的时候,就情不自禁撕纸或者撕桌布,有点社交恐惧。
《铁齿铜牙纪晓岚》的编剧史航曾经说过一个小段子:在拍《我的团长我的团》的时候,全剧组的人都在玩狼人杀,张译却从来都不参与。他觉得这个游戏让彼此丧失信任。这个理由太君子了,大家都对他很尊敬。
还有次他到非洲拍戏,一拍脑门想在阳台种菜,于是让助理买了种子,自己在酒店的阳台捣腾。(他在知乎上也专门回答了这个问题)
就这么点青菜,他还乐此不彼,每天四点起床,浇水、除虫、除草什么的,也不嫌烦。
学会种菜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生活带来的惊喜。
拍戏的时候,是个为观众服务的戏痴。
不拍戏的时候,就是个猫奴。平时就爱看书、写字和撸猫。
猫和观众的伺者,是他知乎上给自己的标签。
看过他知乎的人都应该知道,他除了会回答一些表演上的问题,还会关注一些有关猫的问题。
猫的内心os:蠢猫?喵喵喵???
猫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和灵感来源。
在他家,有七只猫。喵喵们都有专门的卧室,和他的房间相邻,还专门为它们在墙上掏了洞,有通道连过去,这样对它们来说是尊重的。
在他对表演最困惑的时候,是观察了猫和猫之间的交流,然后才明白表演的真谛是什么,直接、自然、真实,这是猫带给他的。以至于他能把这些移植到了自己的表演上。
张译家的猫“布袋”
以前没名气没戏演,所以一直火不起来。
而现在,名气有了,资源也不差,可为什么还一直不温不火?
主要还是他不想火,没这野心。
比起隔三差五地上热搜,做个简简单单的演员和猫奴更让他感到满足。
被他家的猫吸粉了是肿么肥事
用他自己的话说,在大大小小的方寸之间讲述各种各样的故事,尽最大的努力,把温暖和幸福稳稳地传递给所有的人。
不求一夜成名,也不求有流量实红,只想踏踏实实演戏。
在拍摄《亲爱的》之前,他接连演了三部戏,两部电视剧,一部电影。
那一个月里大概每天只能睡个两三个小时,第二天一起来就要抵抗繁重的现场工作。
但尽管这样,对他而言,再苦再累,也只是身体上的痛苦,就工作状态而言,相当享受。而且拍出来的作品也都是对得起乡亲父老和天地良心的。
曾经北漂的时候,闲得要死,心里却想让我“忙得要死”吧。
现在得偿所愿,不仅“忙得要死”,还是“忙得全死”。
就像从一个十块钱的小毛贼变成一百万的江洋大盗,他高兴坏了。
甚至,过去连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拍电影。
结果吧,威尼斯和戛纳电影节一个接一个地参加。
而且,人家不是去蹭红毯,而是有作品有身份地受邀参加。
再后来,更是带着三部电影作品出席多伦多国际电影节,连电影节的主席都很诧异。
当时那主席看到他也惊讶到不行,眼睛还睁得贼大,指着他,手上比划着“三”的手势。
就连冯小刚导演都调侃说,合着这个多伦多电影节是给张译办的。
张译谦虚地把这些归功为“老天爷的眷顾”,但其实,一切都是他拼命得到的。
当然,这也归功于他有很清醒的定位:自己是演员,不是明星。
现在很多明星,无止境地参加很多真人秀和综艺,被这些消费的大浪将自己掏空。
哪还有时间和心思去琢磨自己的演技呢?
让生活远离八卦 ,用作品折服观众。
张译选了这种最笨拙也最实在的方法。
普通的外貌不妨碍他塑造出一个又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交足功课,将自己最好的作品留在荧幕上,观众自有定数。
他的努力,配得上演员二字。
写到这里,肉叔突然觉得,张译能不能大红大紫,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鲜花易谢,劲草长青。
多给这些优秀的演员一些空间,让他们沉淀出更好的作品,岂不美哉?
编辑:邮差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