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是在小学认识一菲这个人的。
小学的时候,实验小学的规定是要站队然后一队一队的走的,安就是在那时候注意到这个隔壁班的小女孩的。她家门口的回廊里,有一面大大的长方形镜子。安这样想。
初一的时候,安发现一菲和他分在一个班,然而安并没有主动和她说话。因为老实说,一菲除了个子醒目一点,确实没有什么吸引安的地方。安总是不喜欢写作业,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抄。那时候还有一种册子叫做《暑假作业》,一菲在发下来的几天内就写的差不多了,还没有放假,安就是在那时候借了一菲的来抄。临放假的时候,一菲问他,怎么还给她?安说,你家院子有面大镜子,我知道你住在哪里,我去找你。
安走进那面有着方形大镜子的院子的时候,一菲正在二楼洗头发,安把作业扔上了二楼,回家了。
《爱情公寓》刚刚兴起的时候,安其实并没有把胡一菲往一菲的形象上想,直到后来,安才明白,原来一菲真的是很像。
初三分班,安分了出去,是时也有了圈子,偶尔回原来的班级看看,而一菲则分到了安的隔壁班。安的班主任总是让安帮他上课,同桌说班主任的英语课有三分之一都是班长上的,听到这个,安总是很骄傲。有次安被班主任拉到隔壁班替他讲题,安当时并没有注意,第一排的位置上,一菲坐在那里,安同样没有注意到,他会和隔壁班发生些怎样的故事。
学生时代的情愫,必定会给经历者带来难以忘怀的记忆。中考过后的暑假,安过的暗无天日。便是在这样的辗转中,安走进了一中的大门。大概是永远的隔壁命运,一菲仍旧在安的隔壁班。忘记了怎么样的开始,好像是一菲向安问了一件事,安下课没空,上课便写了纸条下课递给了一菲。他们之间的笔友生活便开始了。
其实事实也像所有的悲剧一样,安只是走不出来而已,学生时代的情愫,像退潮的海水,只给安留下了一个海滩的狼藉。一菲总是静静地听着,安一遍一遍说着同样的故事,同样的情节。
安不胜酒力,坐在草坪上等着一菲的到来,跟她说最近和她又如何。安吐在草坪上,安说着胡话,安不肯回去。那晚好像很长很长很长,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着朦胧的光彩,这是一个静止不动的夜,一个暖暖的熏人醉的夏日夜晚。他听见了他的周遭,他的头上,四面八方,有一种模糊的,无限际的,连续不断的声浪,一种由好些数目很多种类很杂的噪响构成的声浪,一种微弱而远近皆有的声浪,一种不确定的和巨大的生命活动:那正是城的气息,像一个巨人的喘息。
安歇斯底里的大吼,发泄着心里的恨,片刻又像力竭的旅行者,把身子蜷缩着。
忘记了季节的寒冷里,在回不到家的地方,一菲和安出来玩,她说冷,安抱了她,她没有推开。其实安可能是故意的,毕竟,家里很暖和,没必要在外面。其实,安确实是故意的。
安的沙眼久治不愈,一菲借给他手机玩的时候会提醒他。安得寄生虫病的时候,一菲很生气,吃不干净东西吃的,还能怎么。安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高兴的时候,就吃垃圾食品,然后再胃疼。一菲会把他手里的垃圾食品抢走,却最终还是拗不过他。
安的校服开了很大的口子,半截袖管都开了,一菲问他,跟人打架也弄不成这样。安笑笑,像无知的大男生。虽然,他也确实无知。一菲要走了他的校服,过了几天,当安再拿到手的时候,细细的黑线已经在袖口了。她笑着说,看,好看吧,整齐吧,手缝的,不是机器哦。
安穿着她缝好的校服,招摇过市。
后来,安妈妈知道儿子的校服是谁缝的,还一个劲自责,说太忙了就没注意到儿子的校服都破了。
安的校服又破了。
安真的不是因为打架,可能是安和校服命中相克,这次连着袖口袖管和口袋都破了。一菲上次缝好的黑线像嘲笑鸟,在开裂的袖口飘荡。当安手里再次放上缝好的校服时,一菲重重的说,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穿校服的,怎么可以破成这样。安还是像个无知的大男生,连请吃饭答谢都忘了。
安总是会去他们班叫她,而一菲也会来安的班找他。久而久之,风言风语还是来了。一菲和安说,她班主任跟她谈,问她隔壁班那个男生和她什么关系。她说好朋友。安承认,尽管一菲的班主任看他确实怪怪的,不过他并不在意。
一菲说,你可不可以每天晚上给我打一个电话,我跟你说晚安。安笑了,说好啊。尽管安妈妈很怀疑每月多那么多电话费跑哪里了,安还是嬉皮笑脸死不承认。安打了一年的电话,以至于后来没再打之后,一菲说,她有点睡不着。那一年的每天晚上,安都会打给她,说些今天发生的事情,短则一两分钟,长则十几分钟。
安把和一菲的信件放在一个A4那么大的盒子里,有黄色纸,有信纸,有本子上撕下来的纸,也有专门的非主流纸。安最后一次数的时候,已经大概有200封了。却好像在他离开家的日子里,被放进旧课本的纸箱里,不知去向。这是安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
冬日里,有时候,并排走着,一菲会把手伸进安的上衣口袋里,安笑笑,看看她不说话。一菲会问他,我们可以好朋友多久?安说一辈子。有时候,安的手还在口袋里,一菲会抓住,眼睛里是狡黠。
安压力大的时候,就叫一菲出来打PS2,其实有时候一菲中午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安觉得很抱歉。安这个人,比较幼稚,也不会算生活费,经常会落到吃不起饭的地步,每每这时,安就开始腆着老脸混吃混喝,有次还弄丢了一菲的饭卡。在安的记忆里,一菲都会说他,但也会帮他。
但是怎么会没有矛盾和争端呢?忘记了因为什么,安和一菲冷战了10天。一菲后来说,这10天里,很难熬。安说,他觉得他就要失去她了。所幸,安最终妥协了。
安是个大懒虫,经常跑到一菲家里混吃混喝,偶尔还会睡个午觉。一菲刀功很好,会做菜,也会包饺子,有时候,也会熬粥和安一起喝。一菲妈妈对安也很好,安很喜欢呆在她家里的感觉。
提笔忘字的安,屡屡想重新给一菲写信,却总是耽搁,写了一半的信也有两封了。毕业后,联系骤然减少了。也许在一菲那里,安永远是长不大的。不论安在新的环境学会了什么,和新的朋友玩了什么。一菲总是说安的体能很废柴,没有肌肉。安说,他会练的。一菲还会向安要礼物,安总是忘记。其实安总是觉得亏欠她的。
一菲和男友分手的时间里,安尽量的给安慰。安很毒舌,但实际,安总是对别人说,一菲是他一辈子的朋友。安说她黑胖,其实只是说说。在安的眼里,一菲是那个既可以跟小贩讨价还价买菜回来然后一个人做出一桌子菜的女生,也是会在已经170的身高上再加上8厘米的高跟鞋走在安旁边叫他慢点慢点的女生。
安说,无论他怎么变,未来如何过,他不会忘记和一菲的岁月,更不会忘记他所亏欠。
安和一菲走过的身后,夕阳越来越长,落日不甘的在山峦的低凹处徘徊,阳光照到他们的背后,在他们的前面拉出了两条长长的影子。他们高高的背影在沙沙作响的白杨小路上渐渐远去,只剩下白色的校服和蓝色的牛仔裤模糊的轮廓在落日的余晖中一颤一颤的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