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下午张晓有二节课，下了课照例要到传达室找李季民聊一会才算是真正结束工作。学校定编定岗把原来几个诸如看门的、送报的、负责卫生的老头、老太太都打发走，而把精简下来的老师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填了进去，美其名曰资源再利用，其实在大家眼里就是充军、发配。
李季民到任有三周了，这给了他们交流的方便，张晓有课必来，而李季民则无课可谈，天天留守。从张晓认识他，他就是一副委顿的样子，象是受了打击，后来张晓才知道他也的确是受了打击而且大有影响其一生的趋势。办公室的同事说起他来总是说：哎，上帝也真是的，若让一个人矮，那就让面孔漂亮点儿，若让他丑，那就让海拔高一些，偏偏都让他赶上了，弱 势集中，再加上不机灵，不会来事儿，所以虽年纪轻轻却被从教课的队伍中整理出来委以看门的“重任”。
李季民虽其貌不扬，性格内向，但却是很幽默的，这是在张晓和他接触几次后愿意和他走到一处的主要原因，且他从不偷奸耍滑，幽默也藏的很深，因为他少与人交谈，张晓在和他近距离聊天后才发现他的眼镜居然是把近视镜片和墨镜片粘在了一起，难怪春夏秋冬，他心灵的窗户上总是黑糊糊一片。也许是为了不让别人把自己琢磨透，或是不愿意太清晰地正视这个世界吧！张晓想。只要有课，人们就会看到李季民在门口站着，张晓说：“用不着这么认真吧，”他戏谑自己说：哎，任务太艰巨了，得时刻盯着，要不然大铁门就让谁卸走锻炼身体去了┄┄张晓向他请教了几个近日热衷的网络问题，李季民不爱与人交往，自然留给机器的时间比常人多的多，因此这方面颇有研究，张晓是一次在微机室打论文时领教了李季民的内秀，偶一扭头他看见了李季民娴熟的敲击和屏幕上各种复杂工具的使用，不觉眼前一亮。张晓一向是把电脑当成打字机充其量是资料库来使用的。也大都是为了应付写教案呀、交论文呀等能略做删改便重新登堂见客，一劳而永逸，其他功能一概任之沉睡，看到人们眼中的落魄分子居然有此高招，不免好奇突发，屡经探讨后感受到乐趣颇多，尤其是上网和聊天儿。
深谈之后，张晓了解了李季民的失意，也理解了他的与众不同。
五
李季民的前女友也在张晓他们学校，张晓对她没什么印象，这说明她外貌和气质都很不起眼儿。她比李季民低四届，分来后不久眼瞅同伴儿都名花有主，自知条件一般，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有事没事儿找李季民搭讪，两人都在一个教研组，都教地理，加上王春霞哄男人的本事不知比她的相貌要强多少倍，一直被爱情遗忘的李季民便很快把自己投入到了水深火热中，没了判断力。就有人不时开玩笑说：小李，又抱着地球研究地理呢？李季民嘴上嗫嚅着，心却甜如蜜。王春霞家在偏远的农村，到了只有母子两人的李季民家，嘴便很甜，手也勤快，大妈长大妈短地收拾屋子做饭，毫无扭捏之态，把个大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小王一去便象过年一样。
王春霞脸红扑扑的，个子不高，枣核身材，却很有凝聚力，有时天晚了她便留下来和大妈同住，自己那简陋缺少人烟气的宿舍的确也没有吸引力，而她的到来，使得这个冷清的两口之家其乐融融。
王春霞身上的皮肤很白，李季民初见便一败涂地。逢周日的早晨李大妈一定会早早起来去早市买一堆好吃的，晨练之后回来大动锅灶。李季民初时强装良民，不久便按捺不住那火烧火了燎的身心，溜进妈妈屋里。而王在早起了几次之后便象女儿一样撒娇睡懒觉了。看着她扑闪的睫毛，李季民俯身凑在她耳边：“一狼假寐。”两人纠缠了一会儿，王春霞娇喘着说：傻子，你不冷吗？便掀开自己的被子，把李季民搂了进来，而就在她掀被那一霎，李季民只觉眼前白花花、亮闪闪如春光乍泄。于是受刺激的除了感官还有亢奋的精神，便很快献了自己的处男之身，全军覆没于一场瞬时战役。而那绵长的幸福却使李季民认定这就是迟到的爱情，加上经验渐丰后醉人的持久战更让李季民跌入了准婚姻的旋涡。出双入对的他们只差那一纸证明了。
然而正当母子二人沉浸在各自的幸福中时，老天突然想起要在他们身上演绎一下福兮祸所倚这无人喜欢的词句。于是有多事者不明就里地为王春霞介绍了一个有钱的工人。而当李季民晕在爱情里旁事不醒时，王春霞却冷静地做了比较之后把自己大加修饰、河山重整地开始了正式的倒戈。很快李季民便难寻她的踪迹了。因为不坐班，王春霞下课便不知去向，而且明显地对李季民避之不及，宿舍更是天天上演空城记。李季民头大之后才发现除了这两个地方自己对王春霞爱去的地方一无所知，他回忆起原来都是王春霞来找他，而自己从未因想见她发过愁，每有空闲王春霞都会笑嘻嘻地出现在他面前。而此刻他才意识到，在这场爱情中，轰轰烈烈是建立在自己过热的情感之上，待女主角突然蒸发之后他却对她知之甚少。
李季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他的话更少了，甚至丧失了起码的礼貌，就象行走在真空中，再不主动与人打招呼。精神气儿从身体中游走，便更显委顿，也就更不让领导喜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