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川菜的美味靠的是麻辣调味品,江浙菜靠的是浓油赤酱,那么云南菜之所以美味,只能感谢大自然,因为大自然带来的多样新鲜食材就是成就它最好的厨师。
我不是完全的素食主义者,但偏爱青菜,此行最爱的当属诸多饭店命名为水性杨花的水草。这种水草生长在洱海里,大理当地人称它为海菜。
海菜顶端有白色的花,又飘摇在水中,可能因此才叫水性杨花。采摘时奔着白色的花去,伸手进水里整支一拔即可,七八天就能长一茬。
细长嫩绿的海菜顶着白瓣黄蕊的小花,甚是可爱。但海菜无根,所以经常有诗句用海菜来比喻漂泊的人生。
海菜很难保存,基本当天采摘当天吃。当地人为了保护海菜,也为了保护市场价格,会让每家每户轮流采摘海菜为供货商供货,这样就不至于烂采、烂摘影响市场了。
虽说很多饭店都叫它水性杨花,但各家做法不一,有清水做汤的,也有用它来炒肉的。
不过我最爱的做法是用它和芋头一起炒,海菜茎部本就不比茼蒿那般结实,和软糯的芋头在一起翻炒,入口只剩下细滑的口感和嫩草的清香。
在大理,经公寓保安推荐,我们在附近的洱河鱼庄终于点上了一份,整盘几乎都被我吃光,甚至想要再来一份。
除了海菜,印象最深刻的另外一道野菜要算去往香格里拉路上吃的凉拌树皮花。
树皮花是附生在岩石和树皮上的一种苔藓,形状颜色都和树皮极像,咀嚼起来完全没有青菜的鲜嫩清爽,倒真的像是在嚼树皮。差不多可以下咽时会尝出似薄荷的苦涩来。不过,如果没有调制它的辣椒跟酱汁,我猜这菜也实在没法有回头客吧。
说起薄荷,我们在逛完香格里拉的普达措国家公园后,顺着出口看到了一家米线店,名叫两碗汤。
之所以叫两碗汤,是有清汤和红烧两种汤底可以选择。米线或饵丝用和锅差不多大的碗盛上来,吃起来很是过瘾。在取餐台可以自行加些薄荷鲜叶,说它鲜,因为一位卓玛正坐在马扎上现择,清洗之后即刻上桌。
这里没拍照,找张网图给你们看下
我没这么吃过,用夹子加了几片薄荷试探性尝了尝,结果被它惊艳到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薄荷,叶大,清凉感和苦涩感都不太强,但放在汤里就变得清爽怡人,协助去掉了热汤的燥。
我直接又去添了些,最后汤剩了不少,薄荷叶都被我一点一点捞干净了。原来,薄荷才是米线的绝佳伴侣。
云南野菜种类实在是多,几乎绿的都是菜,活的都是肉。所以很多绿叶菜也根本无从叫起,干脆统称野菜。
我和我爸都爱喝汤,几乎每顿饭都会点上一份野菜汤。有时候里面有紫叶的菜,汤汁放着放着就变紫了。有时里面又不知加了哪种野菜,喝着喝着就变黄了。
有一次我们点了一份臭菜炒蛋,臭菜碎和蛋汁一起摊成蛋饼端上来,一咬,发现全都是油。心想,野菜不费钱,成本都在油上了。后又安慰自己说,云南以菜籽油为主,应该吃不胖。
回来看《味道云南》时,发现云南人做的煎蛋几乎都像海绵一样,吸足了油水,一咬滋滋冒油。
我们也不光挑青菜吃,我妈听了朋友推荐,一定要尝尝黑山羊,到哪都问有没有黑山羊。
洱海边正在散步的黑山羊
听了我妈这话也是瑟瑟发抖
有天晚上在丽江大研古城,我们找了隐藏在溪边一家其貌不扬的菜馆,沿狭窄的木梯上到二楼,边躲雨边点了一份黑山羊锅去去湿气,至此,她算终于实现了愿望。
大理的V8,本地人的最爱
黑山羊肉被切成块,连着皮跟一点筋,很有嚼头。云南火锅不用重庆油料,也不用北方酱料,而是用特制的蘸水,其实就是辣椒、麻椒和花椒配制而成的干粉,再加些香菜跟汤,就是肉食最好的佐料了。
可是要说有嚼头,香格里拉那顿牦牛火锅可谓正宗。
本来我都找好一家牦牛火锅店准备当作晚餐目的地了,但下午在一家咖啡店品尝云南小粒咖啡时,咖啡师向我推荐了当地人常常光顾的店——热贡艺人阁。
这家在独克宗古城东门外的店隐藏在厚重的帘子内,进门是一个长廊,没人接待也看不出是饭店,要再打开另一道门才算真正进入了大厅。
我们到时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关门了,三个人火速按照扎西的推荐点了适量的食物——牦牛锅、牦牛肉饼、酥油茶跟青稞酒。
锅具是北京火锅式的铜锅,掀开盖子就看到满满一层的牦牛肉片,把表面一层牛肉片夹光,底下才是真正好吃的部分,有骨肉相连的牛肉排骨和各种配菜,汤汁也完全入味了。
又是茶、又是酒、又是汤,吃完整个肚子都圆了。
原本穿少了冻得直哆嗦的我爸,此时酒足饭饱,满面春风,噌噌噌走在我们前面带路回民宿,一改饭前的消沉。
同样是吃火锅,我们还在束河古镇吃了顿纳西火锅。
这家刚进古镇就看得到的纳西醇香火塘不仅可以吃到土锅,还可以利用火塘外圈烤肉。
这家店老板娘是黑龙江人,老板则是纳西族人,他们的女儿八九岁的样子,正跟妈妈央求一根冰淇淋。可以想象多年前老板与老板娘的相遇一定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我们点了海稍鱼锅,包含一份鱼,一份烤五花,两份时蔬和一壶杨梅酒,三个人吃得很饱,才138元。
餐食没上来前,老板娘端来了一份瓜子和一壶茶。瓜子个头很小,一咬发现是生的,不脆不说,在这雨季的熏陶下还有点潮。
我发现当地的每一餐都会赠送这种瓜子,我们随行的司机是大理人,他表示这边人只吃生瓜子,因为炒熟的瓜子容易上火,当地人从不炒熟了吃。
端来的茶是装在矮胖的土罐里的,茶是苦荞茶,苦中带甜,越喝越香。腾冲、泸西都产苦荞,所以这边喝到苦荞茶也并不稀罕。
这装茶的土罐是大理白族的特色手工艺品,纯手工烧制,粗糙凛冽,但自然原始,按理说是被当作烤茶的工具。
烤茶时先将土罐在火塘上烘热,然后加入茶叶文火煨烤,待到茶叶飘出香味再倒入沸水。大理白族有名的三道茶就是用这种土罐烤制的。
可我们所及之处都只是将这种土罐作为盛茶器具而已了,无论茶汤的种类,所以估计大部分外地人也根本不知这土罐的真正作用。
不管是在香格里拉、大理还是丽江,我每餐见它都越看越喜欢,想要带回家,大概是因为它饱含了手工艺人的气息,让我能够在看到它时回念起云南的日子吧。
香格里拉的狗都有一个特异功能
看到路人拍照就摆好姿势
美食能够令我们难忘,并非只是因为它的味道,我相信更多的是因为这种味道带来的回忆,让我们想起那时那刻吃到它时身边的人和发生的故事。
就像在昆明云平风味园点的鲜奶米布印证了小时候我对电视广告里婴儿米粉的想象;
罐罐牛肉里的牛肉之多,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捞,怎么也捞不完。
我想我也会一直记得爸妈见我爱吃海菜,他们便一筷子没动都留给我吃,以及我们到处寻找有黑山羊可吃的店时的兴奋。
在我的怂恿下,我妈终于有勇气骑上马背
这是我此行最喜欢的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