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取名很有意思。我老家,香菜又名臭菜,两个名字并存,各有风光。顾名思义,对于有些人,它是风光无两的香菜,缺了它就像菜少了盐,饮食无味;对于另一些人,它臭不可闻,唯恐避之不及。
香与臭也像中国的阴与阳相互转换共生。我曾厌憎芹菜如憎香菜,如今从香芹到西芹无一不欢,甚至用芹菜自创了不少菜式。我曾以为香菜与我,水火不容。出去吃面,若是店员在我再三强调下,依然手快撒了香菜末,我要么转身就走,要么很耐心地一粒一粒挑起来堆在桌上表示抗议。不过最近同事家的炒鸡肉,加入整棵香菜,浸了鸡肉、蒜头、油脂和调料,闻起来并不讨厌。假以时日,我与香菜也有和解的可能?
我热爱肥肠。起因是同学在厦门点了一份酸菜肥肠,殷切邀我尝试。出去玩,人总是比较放松,也越愿意尝新。我带着英勇就义的心境,抖抖索索捡了一小块送进嘴里。肥肠处理得非常干净,类似干煸的做法耗去了肥肠的水分。酸菜的微酸夹裹着微辣和肥肠的臭味,交织成一种独特的滋味,配合着柔韧的口感,味蕾的某一个开关被激发了。之后我对肥肠一发不可收拾,一家店菜单上但凡有肠,我总想点了试试。因为有一种补回过去几十年不知甚美的饥渴。但吃过这么多,也只有第一次和同学妈妈整治的肥肠最好吃,也最让人放心。我当然知道肥肠有独特臭味,一旦喜欢上了,便觉得那臭味也是好的。
臭豆腐也是同理,不同的是,臭豆腐的臭,我一开始就爱。最初接触到的臭豆腐是在主席的故乡,大约与主席盛赞过的长沙火宫殿臭豆腐同出一脉。
校门口的大叔每天下午出摊,一元7片,卖完收摊。黑黢黢的臭豆腐呈方块,在汤水里煮过后,每个孔隙里都满上了汤汁,盛在小碗里,多多撒上辣椒、蒜末、香葱,再淋上一些儿汤水,黑底衬着红白绿,颜色就美得很。刚到手的臭豆糊热辣烫乎着,咬一口,汁水挟裹着蒜,辣椒,葱,和着豆腐的臭香直冲脑门,从嘴一直美到胃里。有一阵,我几乎每天都要赶着时间去吃上一碗的。有一天,同学和我端上臭豆腐才发现两人都没带钱包出门,给舍友打电话求救,结果没一人相信我们真没带钱,都以为在戏弄她们。排队在后面的陌生男同学和老板大叔看不过去,皆表示先帮我们垫了这钱。我们自然是选择大叔啦。因为这臭豆腐,生平第一次赊账吃东西,也真是难得的体验了。
还有一样臭得出奇的食物是柳州螺蛳粉。以前只知道有桂林米粉,不知柳州螺蛳粉的大名。有一年,我下车的公交站旁开了家螺蛳粉。每每车门一开,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就直直冲过来,不留一丝缝隙包裹住你,逃无可逃。因为有螺蛳二字,我坚决地拒绝了臭味的诱惑逗引。本来就不吃螺蛳,何况这么臭的螺蛳。后来还是桂林的同学带我进了店里,告诉我,臭的是酸笋,可不是螺蛳。我爱吃笋,即使臭的也想尝一下的。也奇怪,酸笋熏人十里,吃起来一点不臭,果真是臭声在外,是闻着臭吃着香的典型了。不过螺蛳粉的臭太霸道,吃完螺蛳粉,你得彻底洗澡洗头换衣服,不然人人都知道你吃了螺蛳粉。
可以跟螺蛳粉媲美的大概就是榴莲了。榴莲和螺蛳粉的臭味都比较外露,具攻击性。某位同学从南方旅行回来带了一只榴莲,先是被出租车司机拒载,然后舔着脸上了地铁,一路被人侧目,经历千辛万苦才拿回家。不过吃榴莲不会像螺蛳粉那样沾味儿,你吃完榴莲过一会,不太会有人知道你吃过榴莲而离你千里之外。这样比起来,榴莲可是温和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