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驴，从记事起就跟着老驴在磨坊里拉磨，伴随着咕噜声，一圈一圈又一圈。每次都是主人扛着米袋子进来，给老驴套上拥脖扣好枷板，把它拴在老驴后面，算作一天的开始，直到松开枷板卸下拥脖作为结束。眼见的就是昏黄的灯光和灰白的石磨，听到只有主人的吆喝声、米对抗石磨的破碎声和老驴没完没了的喘息声。一天，男主人没向往常一样把它拴在老驴后面，把几袋磨好的面放在它的背上，牵着它走出了磨坊。
刺眼的白光让它不禁一惊，“嗯昂嗯昂”的一扬脖子，顿时惹来了主人的叱骂和鞭子。当它眯着眼睛看清楚时，已经被主人牵着走在了土路上。它看到了绿色的树、青色的草、红色的花、白色的花、黄色的花，感受到了风的吹过，闻到了米面之外的味道，各种难以名状的颜色和滋味。路过一条河的时候，主人在河边坐下就着河水吃了个馍，它也跟着低头嚼了几口青草和几口河水。那种青涩多汁、清凉甘甜的味道直冲它的心肺。
驴在路上就想，我怎么才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每天都可以看到树和花，吃到这草和水。它在集市上，趁着主人算账的时候，向旁边的马和牛、羊请教。马说，我每天都在外面陪着主人，因为我英俊。牛说，我每天都外面劳作，因为我有力气还忠诚。羊说，因为我长得可爱啊，主人生怕我病了、瘦了。
从此驴就变了一个样，先是拉磨的时候摆出马的架势，昂首挺胸端着步往前走，结果因为总扯老驴的步子被老驴撂蹄踢，几次就被踢老实了。只能尝试学牛的样子，每次拉磨都努力试着多干一些，但一是有老驴领着，它有力气没地方使，二是每天主人要磨的米是有限的，想多干也没有。无奈只能尝试羊的办法，见到主人进到磨坊就上去亲近，它所能做到亲近也就是用脑袋噌，“嗯昂嗯昂”的叫，每次换来的都是一顿鞭子或叱骂。
驴一直没放弃努力，一直没有成功。但他相信马、牛、羊成功的例子在哪摆着，它一定会成功的。直到有一天，主人真的把它牵出了磨坊，拴在了院子边的木桩子上。它兴奋极了，自己的奋斗终于成功了，它又看到了树，马上就能看到花了，还能吃到青草和河水了。
这时主人领着一个陌生人走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人背着褡裢。“王师傅，您是咱附近最好的熬胶师傅，您看这头驴行吗？”
感觉到自己被主人和陌生人打量，驴赶快学马端起了架。“嗯，嗯，精气神不错，是头好驴，就它了。”
王师傅一挥手，后面的小伙计赶快走上前，从褡裢里摸出了块碎银子递了过去，顺手把褡裢搭在了驴背上，低头解开了拴着的绳子。
主人送王师傅走出门口，小伙计牵着驴子走在后面。驴子路过主人时，还没有忘记向主人“嗯昂嗯昂”的撒个娇。
驴想，青草、河水，我来了。
2017.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