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了。
天微亮,父亲便起床了。父亲从来都不是嗜睡之人,昨晚,竟破天荒的的设置了凌晨五点的闹钟,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细思,父亲似乎早已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钟,却在昨晚惴惴不安,大约,父亲是彻夜未眠。母亲更是如此,稍憩之后,无眠至晓。父亲母亲为姐姐的婚事已操劳数日,我虽远在百里之外,但家中大事也还知道一二。昨夜,我也是转辗反侧,唯恐那唯一的姐姐到了别人家过的不如意,至于其他,我倒未曾多想,总觉得,姐姐还是姐姐,想见就见。殊不知,婚姻本身就是一道枷锁,正如杨绛先生在钱钟书先生的《围城》后记中所说:“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姐姐走进了这座城,但她心里大概是欢喜的。
直到今日晌午举行婚礼之时,我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姐姐嫁了。司仪用蹩脚的普通话主持着婚礼,姐姐娇羞的给公公婆婆敬茶,新郎的妹妹甜甜的叫着嫂子来换取红包……我醒悟,姐姐不再只是我的姐姐,父亲母亲的女儿,更是别人的新娘,别人的嫂子,别人的儿媳……
流水席吃了一桌又一桌,众人礼貌而客套的说着祝福语,新郎新娘言笑晏晏,一桌接一桌的敬着酒……我自诩情感不善外露,却还是在今日红了眼眶。我尚且如此,此刻,我竟不敢去想象父亲母亲内心是何等的悲喜交加。
冯唐说:“想生个女儿,头发顺长,肉薄心窄,眼神忧郁。用牛奶,豆浆,米汤和可口可乐浇灌,一二十年后长成祸水。”今日,我却不敢苟同,生个女儿,只是徒增伤悲,为他人做嫁衣罢了,个中滋味,冷暖自知。倒不如生个儿子,巧言令色,衣冠楚楚,清新俊逸,美如冠玉。用粳米、黄黍、大豆、玉米等粗粮浇灌,一二十年后长成祸水,祸害她人。我大概总是这样与世俗格格不入吧。
昨夜转辗反侧,百无聊奈,便与一故人彻夜长谈,幸而,发现一枚有趣的灵魂。现在想来,不过是两个融不进现实世界的疯子的闲谈而已。一切,终将逝去,一切,已然逝去。
夜,沉寂,月色,清明。众人欢愉过后,徒留怅然。罢罢罢,嫁了,嫁了,姐姐,果真是,嫁了。
――戊戌年农历腊月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