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998是纯木做的吊脚楼客栈,所以隔音非常不好。有人在客栈里走动的时候,木板间的摩擦就会发出“吱吱吱”的声音。早上七点多,住在阁楼上的我们,便被楼下一个房间里的女房客的说话声给吵醒了。可由于前一天睡得比较晚,山里的早晨也比较冷,我和小欢两个便躲在被窝里不愿起来,赖到九点左右才起来洗涮出发。
下山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天气明显比前一天我们来的时候冷了很多,还刮着风,西江只用了一个夜晚便完成了从盛夏至深秋的切换。998斜坡上的牵牛花,却没有畏惧寒冷,依然迎风开放着。短短的一段坡路,居然潜伏了粉红、浅蓝和浅紫等三种颜色的牵牛花。一只花毛的老母鸡,带着三只毛茸茸的小鸡沿着坡道来回觅食。
下到坡底的时候,我和小欢便很有共识地分道而行了。她要去看寨里的的民族歌舞表演,我则要去领略寨里的田园风光。这不就是传说中最美好的爱情吗——我爱你,而你是自由的。我们之所以可以这样潇洒地来去自如,全因为我们才认识两三天,没有多少感情牵绊吧。真正的情侣之间要做到相互深爱,而又互不牵绊,这在我看来本来就是矛和盾的一对存在。
本想先吃个早餐再去游玩的,可从客栈下坡后沿街走到一号风雨桥的路上,所看到的全是吃酸汤粉和卖蒸腊肠的店。前一天从早餐到晚饭已经吃了一天的粉,我实在以接受今天再吃粉,加上肚子也不怎么觉得饿,所以我干脆放弃早餐,直奔田园去了。
虽然天气挺冷,晨雾也还没消散,可田埂上、河滩上以及河边的栈道上已经有不少游客了。不管男女老少,几乎每个人都手持一杆——自拍杆。也难怪。你看,有两块梯田上的粉红荷花开得正盛,其他梯田里的稻谷也变黄了,只有田埂上的一溜溜草还青绿着,从远处看,就像活泼的姑娘穿了一条黄绿相间的百褶绣花裙,站在山谷中迎风翩翩起舞。而对面山上古老的吊脚楼群,则是这姑娘最忠实的粉丝,他们长年累月地坐在山坡上,默默地欣赏姑娘的在季节的更替中盛装演出。试问,面对如此醉人的景色,谁又不想用照片去留下最恒久的回忆呢?
尽管单反摄影经受了前两天在小七孔的打击,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还是把它带上了。天色一直灰蒙蒙的,由于技术有限,我用单反拍出来的图片也是阴沉沉的,完全无法把眼中所看到的梯田的错落有致的层次感,山和水丰富的色彩感,以及吊脚楼的古朴调给真实地表现出来,心里甚是不快。也罢,我这趟出来是的目的是纵情山水,寻找自我的,为什么要执着于单反的摄影技术呢?
于是,我默默地掏出了堪称智能手机年代最伟大的发明,没错,就是自拍杆。我决定利用自拍杆和美图秀秀去寻找自我,就是那么真实!不能像陈赫的前妻许婧一样有专业的摄影师随行,那只能靠自己了。不骗你,在这个地方自拍,真的好有feel。虽然天色灰蒙蒙的,但秀秀主动补光的效果很给力,只要不是太暗的地方,它都能呈现真实或者色更艳丽的效果。只要往这梯田中的田埂一坐,随便摆个pose,加上点自然风的撩动,你就能捕获一组完美的街拍。或许你们觉得这些用美图秀秀拍出来的照片太假,有点骗人骗己的嫌疑,但谁又能说,你们的婚纱照或者姐妹照之类的写真不是在骗自己呢?区别只在于,你去拍婚纱照,去拍写真,是配合别人的摄影着装要求,配合别人提供的场景,给钱别人去赚。而在旅途中的自拍呢?我是在旅游的同时,穿自己喜欢的衣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场景,摆一个自己满意的pose,铺N种自己不会尴尬的表情,把自己融入山水民风之中,在旅途中会寻找最美的自己。这些,不是比你去影楼来一套写真来得更加有意义吗?
我一路沿着栈道走,看到有美的景就自拍一番。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远,回头一看,又已经远离人群密集处,这段的山和水间,又只剩我一人行走了。不过现在正直中午,我不怕。走到栈道的尽头,我从河道上铺起的一溜垫脚石上趟了过河对岸。河道这边的视野,显得更加开阔。这时虽然没有看太阳,但光线明显比早晨的时候明显强了。山谷下的土地稍微平坦,梯田的坡度要比山腰上小得多,远远望去,整个山谷就是金黄的一片。一条白色的小水泥路,绕着河道和梯田,蜿蜒而上,一群黑褐相间(老房子的木板已变成黑色,新房子的木板是褐色的)的吊脚楼就坐落这片金黄的那一头,偶尔有一两个当地的原住苗人,穿着他们的民族服装,赶着驮稻谷的骡子从小水泥道上缓缓而来。一时间,你恍若已经通过这幅活的油彩画穿越回古老原始而神秘的苗族。
中午时分,游人越来越少了。那片粉红如云的荷塘边上的人也少了,我终于可以过去,肆意地和它合照一番。到达荷塘边上,我就被那一池的粉红所震撼了。说真的,这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见那么多的荷花同时绽放。那荷花的开放密度,用比肩接踵来形容都毫不为过。再多的语言都无法表达它的美丽了,所以只好上图。
等我用相机各种角度狂扫了一阵荷花后,就感到腰酸背疼腹也空空的了。一看手机,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我也是够能拍的了。好吧,收摊,回街上觅食去。
在街上溜了一圈,众里寻他千百度,最终还是拐回了卖粉的铺。在千户苗寨这个地方,除非你是几个人点菜搓一顿,否则你很难吃得上米饭,因为这里所有的快餐基本都是粉。什么酸汤粉,牛肉粉,羊肉粉,肉丝粉,辣子鸡粉……反正就是各种粉,不然就是糯米饭外搭几块腊肉。对于我一个长年累月吃米饭的广东人来说,一日无饭尚可,但自打我们从荔波转过来西江的那天起,我们就一直吃粉,吃到我都想吐了。所以幸的是,适才找的那家粉店还不错。虽然也是15块钱一碗,但比前一晚我们刚到西江时在河边大排档吃得砂锅粉要好吃得多。汤好不说,所配的腊肉也肥瘦得当,嚼起来细软中又带着韧劲,味道咸淡适中,比广式甜味的腊肉好吃多了。
我前脚回到客栈不久,小欢后脚也跟着回来了。我们俩都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动,大家简单地交流了一下游玩的所见所闻后,小欢就靠在床上玩手机,我则躺在床上渐渐睡去。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感觉睡得特别安稳。一觉醒来,抬头一望,窗外已经灰蒙蒙的一片了,小欢还在。可我觉得倦意未退,本想翻过身过再睡一会的,小欢就喊我起来下去吃饭去了。我坐了起来,天气还是挺冷的,有点初冬感了。我又缩回了被窝里,半靠在床头上,一看手机,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原来我的这一歇,两个小时就已经过去了。我问小欢:“你不是说今晚去看民族汇演的吗?”她说:“看啊,我现在就是看看可不可以在网上团购门票。”过了一会,她又自言自语地说:“在网上单独团门票是90块,可这里说和景区门票一起团的话,套票只要180,表演的门票等于只要六十就可以了,可惜我当时并不知道有这种套票团。”我说:“你为什么那么想看表演呢?我听说那些演员全都是从外地请来的呢,那些已经失去那股原生态的味道了。”小欢说:“可这毕竟是我了解他们民族文化最快捷的方式。”好吧,这点我毕竟没有想过。不过我依然是不会去的,泸沽湖的臧民家宴以及当地的篝火晚会我已经见识过了。人多的地方,对我总是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小欢对比了一会,就把门票给团了下来,又催我下山去吃饭。可我两个小时前刚吃完回来,实在没有多大食欲,只好叫小欢自己下去吃算了,不用管我。
小欢穿着我的牛仔长衫下山看表演去了,整个阁楼,或者说整个客栈,忽然静了下来。看着窗外初上的华灯,听着不知从哪一家吊脚楼里传来的悲伤而悠长的唢呐声,突然感觉有点寂寞。恍若大家都追赶那热闹去了,整个景区就只剩我一人这个时候还呆呆地坐在客栈中。可转念一想,我之所以从远方赶来,何尝不是为了逃离那烦嚣的城市和复杂的人心,这个时候,一个人静静,也是蛮好的。
回想起前一份工作,真是百感交集。我本奔着它上市公司的平台而去,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从此安安稳稳地干下去,凭自己的能力为养家糊口作贡献。孰料,进去五个月后我就退了出来。当然,首先得承认,对于坐在电脑前找客户的能力,我还是比较欠缺的。另一方面,我着实难以认同公司里人人为利至上的工作氛围。同事之间的感情,着实是淡薄得可怜,每天回到公司,我都感觉自己像置身于一群理科生当中(我一向严重偏科,理科是我的弱项),他们不欣赏我,我也难以融入他们。最后,我没熬住,退了出来。
就算你怎样坚信自己是对的,但你说你一个毫无积蓄的人,短短一年间换两份工作,这本来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身边最亲密的那些人对你的质疑态度,更是让你难受。当全世界都质疑你的时候,你多想熟悉你的人对你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们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们相信你,你是有能力的,既然选择好了,就勇敢地踏出去吧。”然而,月亮先生说了:“这本来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商业时代,巴不得人人得靠打鸡血才能撑下来。”在这样的时代里,谁给你的温柔里,都似乎暗藏着警醒的一刀。而面对各种质疑的眼光,你也在不断地在自我判断,自我质疑,惶惶中,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归所……
小欢回来的时候,也按我的要求给我带回了一碗冰粉。一般五块钱满街都是的冰粉,结果她给我来了份十二块的。我跟她开玩笑说:“我还想着不吃晚饭省点钱呢,结果你倒好,给我来了碗十二块的冰粉!”她说:“我刚还打电话给你,想问你要不要的呢,结果你没接。给你买了,你还嫌弃我,早知道就让你没得吃!”我说:“别这样嘛,以我们几十年的交情,让你买碗冰粉都不行?”她笑着说:“大姐,我们好像才认识没多少天吧?”我说:“嘘,别随便透露我们间的交情,你不说的话,别人都以为我们认识了很久呢。”顿了一顿,我又问:“那个人(小欢喜欢的对象)联系你了没?”“联系啦,不过是随便问问我到哪旅游后又没消息了。你说我要不要主动联系他?”小欢一脸甜蜜可又无限纠结的样子。我笑笑说:“随心吧,反正婚姻总有种宿命的意思。”小欢说:“姐,能不能换点别的,这话你已经说了N次了。”……
对面山上的灯火,慢慢地消沉下去了,唢呐也渐渐没了声自。这样的小镇,这样的木阁楼,这样的身边人,这样的夜晚,如果再能来一场噼里啪啦的夜雨,那就更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