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篇日记。现在想来,周四晚上停电,应该只是电力系统恰好出问题。只不过当时“政府断电”的想法先入为主,所以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2017年11月29 周三
晚上房东给我发微信,说会过来一趟。我想现在查合租房查得严,他不会要赶人吧,或者是趁机涨房租。心里惶惶的。原来过来只是说,明天会让保洁过来打扫卫生,让我们把东西收拾好。
政府的清理行动令人不安。地下室固然是直接断电,像我住的这种有隔断的合租房,会不会拆,就得看运气了。现在就是留意提防着政府人员来查房。有人按门铃或者敲门,都不会去开。开了肯定GG。想起石壕吏中的诗句,倒是有些应景: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2017年11月30日 周四
晚上回到宿舍,开客厅的灯,没亮。我以为是灯泡坏了。接着去开卧室的灯,也不亮。便意识到这是停电了。但前几天刚交过电费,那么就是被政府强制断电。我的心立刻沉了下来: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我怀着侥幸,去看了房间内的总闸,已经是接通状态。电表就在门外楼梯处,我举着手机电筒过去看,电表完全没显示。“这肯定是被政府断电了。”看了下对门那家电表,也是毫无显示。难道那家也是合租房?平时大家都早出晚归,很少碰面,是不是还真不好说。我又顺便跑到楼下去看了一眼电表,还是毫无显示。这难道是在撒网式打击吗?我没有继续看其他电表,回到自己房间,分析当前情况。
我住的是群租房,客厅被隔断成两间,属于被清理的对象。但是政府是怎么知道的呢?我们几家住户白天都会去上班,昨天房东过来说会找保洁来做卫生。难道是保洁一不小心给开门了?好像也只有这种可能。那就真是运气不好了:恰好保洁来,恰好政府人员来,恰好还给开门了。客厅和厨房还没打扫完毕,更增加了这种可能性。
如此,就只能接受现状。我的房间有个大窗户,外面有月光照进来,即使没有灯,也能随意走动。我坐在椅子上想,未来两个多月,只能过没有电的生活了。
没有电的话,自然是用不了电脑和无线网。可惜最近正在线上学习一门课程,估计没法跟上课程进度了。然后就是没热水。想到这里,我便去接水。虽然断电,但热水器的水应该还没凉,趁着还有点温度,洗个头吧。
洗完头又开始泡脚。没有电脑和无线网,只能用手机和kindle。再加上剃须刀,可以去公司充电。热水的话,可以用天然气烧。住下去还是可以的。就这样琢磨着,灯忽然亮了。从到宿舍时的七点五十,到来电的八点二十,过了半个小时。呵,这是怎么回事?我又惊又喜,出门看了电表,已经恢复正常。
这半个小时,经历了震撼,无奈,伤心,担忧,不满。来电之后,还是提心吊胆,心有余悸。要是真断电,我能怎么办?
2017年12月2日 周六
中午去卫生间,瞥见原先放在厨房里的冰箱和方桌,已经被搬到外面,厨房已经打扫干净。我走进厨房,发现已经变了样。方桌换成了单人床,冰箱挪走之后,放了一张电脑桌。整个厨房被打扫干净,窗户、橱柜旁挂着新窗帘。原来的厨房,已经被改装成一间卧室。
现在房源紧俏,房东顺势而为。让人过来打扫卫生,原来是为了这个。其他地方被拆掉的违建,又在这里长了起来。
到了晚上,新的租客已经住进来。厨房只有我这间房一半大。听他说,租金比我这边还高。当然,这只是因为我是之前签的合同。等合同到期之后,我这间房的租金肯定会涨。
他还说,他之前住的地方,已经上了清理名单。他不想到时候太赶,找不到房子,所以就直接搬出来了。是啊。本来住着好好的,突然就要搬走,生活和工作哪能说丢就丢。只能另外找个房子。找个更贵,但不一定更大,更舒适,更安全的房子,晚上好睡觉。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想过,现在这间房,也可能会被清理。
有租房的人,就会有中介。而在北京,租房的人尤其多,中介也就多,于是就有了黑中介。我曾在小区入口见过两位女生一脸着急地对着一位警察讲着什么,我猜他们多半是被黑中介骗钱了。而在这个特殊时期,黑中介已经不满足于骗钱。有新闻报道,说黑中介拿着斧子架在租客脖子上,逼人退房,然后用更高的价格再把房子租出去。
可以住的房子减少,那些租不到房子的人会怎么样呢?有些人在大冬天里,拖家带口,背着行李搬家。被驱不异犬与鸡。最近北京的快递,很多都送不了,因为有快递员辞职回老家了。
一场大火,夺去了十几个人的生命,也夺走了更多人的生活。原本互不相干的人,此时似乎都联系在了一起。舆论终究会平复,下台的官员也会异地上任,但有些人的生活,是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