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终于结束了春夏秋冬,后面两卷介绍早晚类律诗。先欣赏写早晨的作品,方回《瀛奎律髓》第14卷称之为:晨朝类。
闻鸡而起,戴星而行。以勤学,以综务,有不同。惟贤者乃云高卧晚起,亦各有其志也。《瀛奎律髓》
看到这个分类,不由令人想起温庭筠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确,这首诗也被方回收录于此卷。不过,温庭筠是晚唐人,所以排在了后面。那么第一首是谁的作品呢?
一、唐明皇 《早渡蒲关》
五言律32首,首选唐明皇李隆基的五言排律《早渡蒲关》:
钟鼓严更曙,山河野望通。
鸣銮-下-蒲坂,飞旆-入-秦中。
地险-关逾壮,天平-镇尚雄。
春来-津树合,月落-戍楼空。
马色-分-朝景,鸡声-逐-晓风。
所希常道泰,非复弃繻同。
五言六韵的排律,是唐朝科举考试的诗体。文武全才无所不通的唐玄宗,自然也不陌生。方回评价说:
半山唐选此第一首。玄宗大有好诗,而半山不及取,殆是未见其集。然则开元天宝盛时,当陈、宋、杜、沈律诗,王、杨、卢、骆诸文人之後,有王摩诘、孟浩然、李太白、杜子美及岑参、高适之徒并鸣於时,韦应物、刘长卿、严维、秦系亦并世,而不见与李杜相倡和,诗人至此可谓盛矣。为之君如明皇者,高才能诗,亦不下其臣,岂非盛之又盛哉。
宋代王安石编选《唐百家诗选》,第一首即唐玄宗的这首诗。方回说李隆基作诗的才能,不亚于方回罗列的这一群如雷贯耳的诗人。
纪晓岚的评价也甚高:
纪昀:字句犹带初体,气格已纯是盛唐。此风气初成之体也。《瀛奎律髓汇评》
初体,即初唐体,受到六朝前隋的影响比较大,例如前面都是写景,尾联抒情。但是这首诗景物阔大,气魄非常,帝王诗自是不同凡响。纪晓岚说此诗是盛唐气象发端之作。
尾联抒情,弃繻一词典出《汉书》,唐玄宗出蒲津关,用终军出关立志建功立业的故事,非常贴切:
《汉书·终军传》:初,军从济南当诣博士,步入关 ,关吏予军繻。军问:以此何为?吏曰:为复传,还当以合符。军曰:大丈夫西游,终不复传还。弃繻而去。
蒲津关,又称临晋关,在今陕西省大荔县东。是黄河重要的古渡口,也是秦晋间的重险之地。
地-险+关-逾壮,天-平+镇-尚雄。春-来+津树-合,月-落+戍楼-空。这二联的句法相似,区别是后三字中的主语,前联一个字(关、镇),后联两个字(津树、戍楼)。这是诗人有意的变化。
马色-分-朝景,鸡声-逐-晓风。这一联体现了早的特点。
二、韦应物《趋府堂候晓,呈两县僚友》
趋府不遑安,中宵出户看。满天星尚在,近壁烛仍残。
立马频惊曙,垂帘却避寒。可怜同宦者,应悟下流难。
京官要上早朝,地方官吏也要大清早去府衙参见长官。方回说:
仕宦而居下流,所以趋府候晓,不得已之役,应当作始。
首联说,明早要趋府候晓,所以诗人半夜就睡不着了,于是打开屋门出去。颔联写“出户看”的景色,星在对烛残,天空满是星星,回头烛火闪烁。颈联似乎已经到了府衙,惊曙对避寒,拴好马匹,发现天色渐晓,垂下帘栊,躲避寒气。尾联感叹居于下流的小小官吏门,真是太辛苦了。
中间二联有些相同处,也有变化。
满天星+尚在,近壁烛+仍残。(我)立马+(我)频惊-曙,(我)垂帘+(我)却避-寒。
这样看,颔联是简单句(主谓结构),颈联是复杂句。颈联两句是同一个主语“我”,被省略了,颔联两个不同的主语,满天和近壁是主语星和烛的修饰部分。
假如上联两句也是同一个主语的话,其实和下联完全一样了。假如下联两句是两个不同主语的话,那么就和上联完全很相似了(主谓宾)
例如,下联一个我,一个他,可以写作:
【满天星+尚在,近壁烛+仍残】。立马君+惊曙,垂帘我+避寒。
如此写,两联的句法相似缺少变化。
三、两首早行诗
下面欣赏两首相似内容的作品,其一是温庭筠这首著名的《商山早行》: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鳬雁满回塘。
这首诗颔联最为知名,经常被举例为列锦格的警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另一首为刘禹锡的《途中早发》:
中途望啓明,促促事晨征。寒树鸟-初动,霜桥人-未行。
水-流+白烟-起,日-上+彩霞-生。隐士应高枕,无人问姓名。
方回点评说:刘宾客诗中精也,自颔聨以下,无一句不佳,且是尾句不放过。
这两首诗中二联都是写景(四实体),句法各异。温庭筠鸡声人迹一联不用虚字(动词等),而刘禹锡的颔联上联也写禽,下联也说人,则用了动和行两个动词。 一个是前人更早,已经留下足迹,一个是未有人行,可见自己最早。
温庭筠颈联是普通的主谓宾结构简单句,刘禹锡是两组主谓句组成的复合句。
尾联感慨,仕途艰辛,何如隐士高卧,不必追求名利,落得个清闲自在。
结束语
方回将这些诗归为晨朝类,从选录的作品可以看出,除了叙事说明是早晨以外,还要抓住早晨特殊的景物,例如鸡声、月、日、霜、烛、星等等,
结束时依照惯例作诗一首为今天作业,五律《冬日出差环湾路早行》:
明日行程早,中宵寝未安。街空朝雨霁,灯照影形单。
去去云天晓,茫茫海色寒。司机闲话里,生计亦艰难。
@老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