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逐鹿传说(10)

第一卷 天地玄黄

【逐鹿传说】目录(连载更新中)


【上一章】逐鹿传说之天地玄黄(9)


十 踏莎行

“麻姑,你阴山的家里还有些甚么人?”

“我十二岁那年,就被族中长老送给了沙陀族的李克用叔叔,后来在一次水族晚宴上,广德公主见我可怜,便收了我做丫鬟。我还有一个弟弟,当年也是被李克用叔叔收为义子,歃血入了沙陀族,在云州从了鸦儿军,他叫李嗣源,小我两岁,今年也该一十五岁了吧!”

这二人一问一答,正是白桦林中邂逅的彦章和麻姑。

“麻姑,你可想念你的弟弟么?”

“嗯,都快五年没见他了,他现在的个头,许是比我这个姐姐还要高哩!”

沿着九曲黄河,青骢马儿笔直北上,彦章大声道:“麻姑,我要陪着你,策马扬鞭阴山之麓。从今往后,只要是你心里想要的,就算是摘星揽月,我也愿意拼力一试!”

麻姑偎在彦章怀里,那一刻,她感到了,他的在乎,她感到,无比的幸福,满足。

在这个男子面前,她不必再蒙着杏黄纱,带着面具做人,可以毫不遮掩、清清楚楚地回复天然的真我,而不必担心他人的嫌弃、轻视,这难道不是这世上最温馨的幸福么?

是啊,于是他们继续,弥补碎裂心情,于是他们继续,任凭容颜老去。(伏一)


不一日,二人抵达云州。入城之后才知道,李克用的鸦儿军早已自云州撤走,北入达靼部落。原来两年前,李克用在洛水辞别江北钓叟,自振武之西渡过黄河,不料却在朔州遭水族十大高手之一的邠宁节度使朱玫和大同节度使赫连铎联手狙击,身受重伤。一年之前,亦即广明元年,朱玫在水帝“阿父”田令孜授意之下,率神策军右翼两万大军,以豹骑旅旅帅王行瑜为先锋,配合赫连铎的吐浑联军,兵掠云州,李克用见其势难以阻挡,再加上自己重伤未愈,便携其老父李国昌及一众沙陀族人,北入达靼,以避其锋。

彦章和麻姑在云州城内的摩云客栈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出了云州,直奔阴山之麓。

他们又望北行了半日,一片辽阔的草原进入二人视线。彦章精神为之一振,加催青骢马儿,疾速前行,奔向那一席铺天盖地的无垠青葱。

此时忽见前方不远的草丘上列着一排箭靶,这箭靶颇与众不同,靶心上尽附着些莎叶、悬针,有一只箭靶之上,竟然是挂了根马鞭。

彦章心下正自诧异,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呼啸而至,直射在马鞭之上。

一阵欢呼声中,又是“嗖”的一声,另一支羽箭直若流星赶月,不偏不倚,正射在靶心的一片莎叶之上,那支羽箭透过箭靶,余势未衰,顶针着那片莎叶,疾射向青骢马头,早被彦章一把抄在手中,只觉箭杆冰凉,彻骨生寒。

欢声雷动之中,又是一支羽箭直若彩云追月,“嗖”的一声不差毫厘,竟然钉在了悬针之上。

三骑联袂,自那草丘之后并辔而出。当先一人年过半百,须发微白,叹道:“昔日的朱邪赤心已经老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第二人左眼上带着一只眼罩,年纪约二十五六岁,右眼之中闪烁着灼灼精光,大声道:“父亲大人何必有此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黄巢作乱,天下板荡,日后的大好江山,必定是属于嗣源他们的。”

第三人却是一个未满二八之数,风华正茂的少年,只听他笑嘻嘻地道:“阿爷常给我讲述他当年追随水族第一高手神策大将军康承训,千里追袭火帝庞勋的事迹,亳州一役,惊天动地,火帝庞勋破碎虚空而去,那才是教人神往哩!”

麻姑闻言,悲喜交加,远远地唤了一声,“是嗣源和克用叔叔么?”

那少年闻言,快马加鞭驰了过来,他望了一眼麻姑右颊上的那块狼斑,不由热泪盈眶,喜道:“姐姐,你怎么回阴山来了?”

他们姐弟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彦章牵着青骢马儿,静悄悄地望着他们姐弟二人窃窃私语,感受到那股子融融亲情,足可以吹散溶解一切阴霾冰封,顿觉此番擅离朱雀大营,纵情马踏阴山,实在是不枉此行,日后纵使受朱温军法责罚,亦是心甘情愿。


阴山之麓,草原胸膛,沙陀族中军主帐。

沙陀全军围猎完毕,李国昌父子正设宴款待达靼部落酋长一行。原来李克用的父亲李国昌本名朱邪赤心,本为沙陀族部落酋长,归顺水族之后,方才由当时的水帝唐德宗赐姓李,名国昌。沙陀和达靼两大部落向来交好,一年前,李克用在神策军右翼攻势之下,不得已率一万沙陀铁骑放弃云州,北入达靼,养精蓄锐,伺机反扑。沙陀军在达靼的这一年,在粮草补给方面得到了达靼部落酋长的倾力支持,而经过一年的精心调养,李克用的内伤也早已痊愈。

今日的晚宴,目的正是要答谢达靼部落的老酋长一年来的大力支持,同时李克用还打算向达靼借兵三万,杀奔西京长安勤王。

酒至半酣,老酋长一听李克用还要借兵,登时眉头微蹙,沉吟不语。他和朱邪赤心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两人八拜之交,同生共死,信任方面可说是没有任何问题,但他如今是一族之长,亦不能不替族人的长远利益考虑。

李克用见他犹豫不决,立时端起一大碗马奶酒,走到老酋长身旁,高声道:“克用昔日年少轻狂,怒斩水族十大高手之一的大同防御使段文楚,欲行割据,得罪了水帝,长期以来,愿为水族效力而苦无契机。如今青帝黄巢攻陷长安,中原大乱,一旦水帝赦免了我沙陀族先前之罪,我沙陀军一万铁骑,会同达靼三万精兵,挥师南下,必当雄就不世功业。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达靼族中,多的是勇悍儿郎,若能与我沙陀军并肩作战,即算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又有何妨?”

老酋长先前只是担心沙陀军在草原上坐大之后,有可能反客为主,危及到达靼部落的根本利益。听了李克用一番慷慨陈词之后,再也不担心李国昌父子有兼并达靼之心,于是爽快地答应借兵,同时不遗余力地供应粮草辎重,为二族四万联军壮行。

双方当即击掌为誓,歃血为盟,同饮杯中酒,共图稻粱谋。

彦章坐在末席,闻此慷慨之词,阅此精锐之师,不由心悬千里之外的同州,朱雀大营的下一步,究竟该当何去何从?

从身旁的嗣源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之中,绽射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征服欲望,令彦章生出戒惧之心。嗣源本是达靼人,被李克用收为义子后,便歃血为誓,入了沙陀族籍,对他而言,沙陀达靼本就是一家,战场之上,同仇敌忾,同舟共济,根本毫无任何问题。


长安城,大街小巷。

青帝黄巢击杀唐弘夫、程宗楚之后,水族三军群龙无首,尚让、葛从周自灞上挥军杀入西京,与水族军队展开激烈巷战,王处存率领残兵败卒还屯渭桥,一时间,长安城中,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除了大慈恩寺之外,青帝黄巢下令纵兵屠城,鸡犬不留。

饶是如此,六十万木族大军已不啻强弩之末,粮草补给登时成了燃眉之急的大问题。

而无独有偶,同样的问题,也发生在了水族大军之中。


长安城西,凤翔大营。

一个军卒推开房门,对火长少逸道:“火长,开饭啦!”

少逸一看托盘,见是一碗稀饭,一个烙饼,不由皱了皱眉道:“怎么这两天的伙食越来越差了!”

那军卒低声嘀咕道:“只怕再过几天,连稀饭都没得喝了!”

“怎么回事?”

“听地队队长李昌符说,郑节度使私自将我凤翔大营的粮草军饷分给了程宗楚、唐弘夫和王处存的军队,如今他们三军在长安丢盔弃甲,狼狈鼠窜,随军的粮草辎重自然是拱手让给木族,可苦了我凤翔大营,早已是仓库虚竭,‘粮馈不继’,再过几日,只怕是要啃野菜树皮充饥了!”

这时外面似乎喧哗之声大作,声音隐隐约约从中军大帐的方向传来。

少逸道:“随我出去看看,究竟出了甚么事?”

他们出了门,在路上正好撞上了天队队长李钊延,也是急冲冲地望中军帐方向赶去。

到了中军帐前,只听地队队长李昌符率领着手下的五火人正在大声嚷嚷,“叫郑畋出来,让他说说,为何我们博野旅已经三个月未发军饷,如今更是连一日三餐都无法保证,我们凤翔大营的粮草都藏到哪里去了?”

凤翔节度使郑畋和行军司马李昌言揭幕而出,李昌言抢先责了一句,“昌符,你怎恁的不识大体?竟敢在中军帐前喧哗……”

这时李昌符身后的一名火长高声喊了一句,“依我看,说不定是节度使私吞军饷,中饱私囊,藏匿在了自己的府第之内……”

当此际,郑畋不禁仰天长叹道:“苍天可鉴,我郑畋为破黄巢,‘完城堑,缮器械,训士卒,密约邻道合兵’,不敢妄言鞠躬尽瘁,亦可谓是苦心经营,殚精竭虑,谁想事到临头,竟背上如此骂名!罢了罢了,此事看来只有当面禀明圣上,方才可还郑某一个清白。昌言,自今日起,由你暂代凤翔节度,以免三军哗变,我明日自当亲赴蜀中,在圣上面前负荆请罪!”

李昌言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恭恭敬敬地道:“昌言遵命!”

地队五火的士卒兀自不依不饶,窃窃私语道:“不如干脆去他节度府中搜一搜……”


第二日一早,郑畋带着家眷和亲兵旅,西奔益州(成都)。

随行的还有李钊延的天队五火,他昨晚和少逸彻夜未眠,秉烛商略,认为白天的事件无非是行军司马李昌言精心策划的一场哗变,意在逼迫郑畋出走凤翔大营,趁机夺权争位。

他二人觉得此刻的凤翔大营已是鸠占鹊巢,再无可恋,于是毅然决定,誓死追随郑畋,不问前程吉凶。

他们一行一百五十余人,自凤翔而南,甫入山南西道,便开始领略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话的皮毛了,待入了剑南道,更是如履薄冰,诗仙的句子开始直沁入骨髓了……

少逸口中开始大声吟诵道:“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树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两日之后,他们一行人抵达益州。甫入城中,却只听得惨叫连连,不忍卒闻。走近一看,城墙上竟然钉着一人,一名军卒正在往他身上浇淋滚滚热油,每浇一下,再以胶麻敷在那人疮口之上,其刑之酷,令人惨不忍睹。

旁边围观的一人叹道:“这谢宏让也是倒了血霉,竟然撞在陈敬瑄的手上,这都已经是第十四天了,真真是惨无人道呀……”

郑畋立时看不过眼,大声喝道:“住手!”

那行刑的军卒无动于衷,又浇了一记,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何方神圣?竟然敢来管陈大人的闲事?”

“京城四面行营招讨使,郑畋!”

这时远远一声尖细之音直戳众人耳膜,“哟,我道是谁大驾光临西川,原来是郑畋郑大人,可巧,皇上刚刚降旨,免了你的四面行营招讨使,打算用前朝的老相王铎来换你,至于凤翔那边,李昌言早已经就位了!”

郑畋乍闻此言,竟是默默无语,不知为何,他此刻心中异常平静,似乎一块久压心头的巨石,终于被卸了下来。


阴山之巅,湛碧岩,两人相对无言。

一人摹的龙吟而起,凭空跃起三丈,寒冰真气自上而下,铺绵挂絮。他自左眼失明之后,覆舟心法反而勇猛精进,已自突破了“系墨”之境,重新习坎,一览众山,臻至梦寐以求的“心亨”之无上胜境。正是,任尔险阻重重,身陷丛棘之中,心自岿然不动。

另一人当此泰山压顶之际,亦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全然不惧,师门逍遥游心法贯注冰火二重天,梦蝶掌翩翩而起,水火既济。

上下二人,水火难容,正是水族三大长老之一的李克用和火族族主朱温帐下第一爱将王彦章。

“蓬”的一声,两人四掌相接,身形僵滞半空,八风不动。

彦章只觉一股阴寒之气自印堂玄关顺流而下,肆虐直侵任脉,顷刻之间,已连续攻城略地,过檀中,直入中丹田神阙,此处乃是自身坤阴之气的源流,万万不容有失。

神阙之中,漩涡顿生,缓缓将入侵的寒冰真气逆旋引流至中黄庭,再伺机以命门之先天乾阳将之暖化。

摹的,中黄庭内幻化出奇妙内景,冰火相激,异相骤生,黄庭之中竟似有一条玉龙,欲腾云驾雾而起。

当此际,彦章摹的想起了逍遥游心法的第一句,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

诀起,念化,动静生。

那条玉龙似挣脱了镣铐,自中黄庭冉冉升腾而起,从檀中夹脊之间的黄金殿穿梭而过,直冲上黄庭。

一时间,上黄庭内,泽山交咸。

彦章喜不自胜,欢呼一声道:“泽山三重天!”

梦蝶掌有若鲲鹏扶摇,振翅苍穹,将李克用的寒冰真气悉数回敬,开山破石,坚冰炸开,竭泽而渔,内蕴星火。

李克用惊异之下,火速撤掌,寒冰真气却无半分衰竭之势,立时在身前铸成冰墙,将彦章的冰中真火挡了个一干二净。

彦章见好就收,抱拳道:“谢李叔叔提携指教,以寒冰真气助彦章一举勘破了逍遥游泽山三重天。”

李克用闻言,大感不可思议,叹道:“彦章贤侄,你当真不愿转投我沙陀族鸦儿军么?”

彦章斩钉截铁道:“忠臣不事二主,彦章既先投了朱雀军,此刻若是两面三刀,倒戈易帜,岂非从此便成了不忠不义的龌龊小人,又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

李克用不由嗟嘘不已,道:“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李克用便不再为难小辈了!你去吧,麻姑还在山下的宴莎亭等你。”

彦章一拱手,朗声道:“谢克用叔叔成全!”

李克用见他背影渐渐转过山道拐角,忽的念起一件事,大声道:“彦章贤侄,麻姑脸上的先天狼斑,并非无药可医,吐谷浑部落西北的青海湖畔,有一座大非川,相传大非川中,有一条浣女溪,当年水族圣女文成公主嫁入吐蕃之时,以水族三大圣器之一的碧玉簪,凿开上古泉眼衍生而成。据水族《圣水羽西秘录》记载,但凡女子,掬此浣女溪中泉水洗颜,无论面部有何顽症,皆可不药而愈,回复先天元婴之凝脂滑肤。不过要找到浣女溪,一定要先寻到吐谷浑的遗裔,据我父亲所言,十二年前水族第一高手神策大将军康承训,每每最后关头不肯破碎虚空而去,就是为了医治心爱的女子——火族圣女庞师师,毅然西行去寻那浣女溪,结果后来却杳无音讯。彦章你若有心,也不妨去青海湖碰碰运气?”

彦章怔了一怔,坚定地答了句,“多谢克用叔叔指点!不过纵使一辈子都医不好麻姑脸上的狼斑,我王彦章也愿娶她为妻,照顾她一生一世。”


【下一章】逐鹿传说之天地玄黄(11)


伏案随喜:娜达莎•姗碧莞尔《彼此靠近》

彼此靠近

Alors on se raccroche/Natasha St Pier

译/江北客@流年追忆@千江寻一客

我们一时无法拥紧,

或许这是天意。

怕爱神将你的温存,从我手中一点点的夺去?

怕我们不再相互吸引?

除了那些快乐和过去。

为了彼此信任透明,

今生不再覆倾,

于是我们靠近,弥补碎裂心情。

于是我们靠近,直到再度贴心。

于是彼此习惯,就像习惯自己。

然后我们继续,最后走在一起。

然后我们继续,任凭容颜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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