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世上有千万种离别,唯有一种令人最是长久最是悲伤地泪目——生与死,从此阴阳两隔。世上也只有一种生死离别令人唏嘘——白发人送黑发人。
都说四十不惑,村里有个哥哥死了,差不多也是四十岁,他是自己决定自己哪一日死的,便是昨日,我断定,必是那万恶的病引起,正值不惑之年的他,如何能抛下能说会道懂持家的贤妻、抛下一双聪慧伶俐又活泼的女儿,倘若不是因为他得了抑郁症,倘若不是因为他实在受不住那样的痛苦,他必定是跟那小黑狗做了艰苦卓绝的斗争的,只是他终于也没能扛住,败在它无情的爪下。
在这个世上每一分钟就有一个人因忧郁症而自杀,然而当这个自杀的人就在你身边或在你的朋友圈里,怎不令人扼腕叹息。
我的母亲,用我父亲的话说是听天书也能落泪的人,昨日事发,她跑去那哥哥家里看,回来,又哭红双眼,一边惋惜着“多可怜呐!”仿佛死的是她的儿子。
02
我到底是我母亲的女儿,基因里尽是悲悯尽是充斥着感性的细胞。
每逢抑郁症患者自杀,旁的什么人跟我交谈,我都要变一回祥林嫂,向人们诉说我那死于二十二岁花样年华的师范好闺蜜,同学们喊她天使,我叫她妹妹,她死于抑郁症的一种——精神分裂症,她不是狠心,她最是良善,小狗小猫死她都要为之落泪,踩死一只小蚂蚁她都觉得过分,然而病来如山倒,不知哪一天她身体里住进另一只魔鬼,当天使斗不过那魔鬼,她就败下阵来,若无旁人相助,多半魔鬼就至天使于死地了,很多次她被父亲救下,然而,那一日7月2日,原以为她是出门上班,却不料她走出家门,直接上楼梯,从顶楼纵身一跃,从此再也没有回家。那个假期,就在六月她和帮主来我家看我,我们约好一起放暑假去厦门玩……从此,天各一方,我除了落泪除了叹息除了怀念我别无选择,我只能接受这命运的安排。
03
我听见村里那个死于昨日的哥哥,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妻子他的舅舅和舅母哭泣,我看见他那个蹒跚走着的外祖母,白发人的大悲大恸……可是我除了跟他们一起悲伤却什么也做不了。在疾病、死亡面前,人是多么渺小,人的命运又是多么单一,我们无不向死而生,只是他的死期未免来得太早。
有人说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它迟早会到来,生是偶然,死则是必然。
然而,有时人没有更多的选择,唯求一死寻解脱,虽不知寻不寻得着,纵是枉然,却再无回头路可走,没有人知道这一睡要睡多久。
04
昨日十点光景,我带着女儿开车来接儿子,开到水库边,听闻一阵救护车鸣,待我开到村中心停罢,一群人围在那儿,被救去的哥哥他的外祖母在那儿石栏上坐着,旁边摆着一把用藤编的躺椅,想是救护车没到的时候,那哥哥躺过,外祖母哭诉着这该怎么办……
下午一点左右,我看到一辆警车,看到他舅舅扶着他的妻子,问她是否要去打死亡证明……
今日七点不到,我被炮仗声震醒,他的葬礼正在进行……
生命薄如蝉翼,这话一点儿不虚,落入尘网几十载,莫不如白驹过隙!
莫不是——繁华如春梦,人生如蜉蝣……
哥哥,请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