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印记之外婆家

我童年的大部分美好时光都是在外婆家渡过的。

我和女儿手绘的外婆家

外婆家是传统明清民居的三进院。据说是先辈中有中过举人的,兄弟三人便在家乡选了背坡临河的一处土崖,圈了寨,砌了墙,盖了紧邻的三所宅院。三所宅院都是一样的构建,坐北朝南,青砖黛瓦。东院住着东院婆婆几家,中院是外公堂兄的家,堂外公早年参加改革,曾是抗战时期家乡党组织的主要领导人,动荡中,中院被充为乡公所以致最后被完全扒掉。外婆家住在西院的这所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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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三进院,承载着我童年众多的美好回忆。一到外婆家,最喜人的就是门口左右两侧的石狮,每次好像都在期盼我的到来。顺着四五阶的台阶往上走,两边修有滑道,无数次我从上边滑下爬上,无数次我蹲在台阶上晒暖、吹风。

外婆家的大门是两扇厚厚的木门,木门下面是高高的门槛。小时候的我每次都要惦着小脚费力才能跨过。走上门口的台阶,通过门槛和门道,便进入第一进院落。第一进院落里迎着门道口,在对过的山墙上建有影壁,雕龙画凤,很是壮观。小时候我总被影壁上的琉璃瓦吸引,觉的那是无上的珍宝。影壁前挖有荷花池,在夏季下暴雨的时候,里面瞬间便会蓄满半池的雨水。妈妈是从来不让我靠近那地方的,我也从未见过里面种过荷花。

第一进院落大门的左侧是前厅和厨房。大堂舅一家就住在这个院落。说是前厅,实际上也是二室一厅的三间房,可能因为朝向的问题,这三间房的采光都不太好。小时候我每次到大堂舅家玩,总是有种怯怯的感觉。

与影壁连接的是二门。二门有门楼。二门楼上那个小小的顶棚是个神秘地带。小时候的我在里面像寻宝似的发现过十几个鸡蛋。那是外婆养的芦花鸡的杰作。外婆总是念叨芦花鸡不知把蛋下在哪里,没成想被我寻到。当时的感觉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充满胜利感。二门楼的顶棚还是个绝佳的藏身处。在和表姐表哥捉迷藏的时候,我曾经依靠它的掩护,多次获胜。竟还有一次,我在上边窝了将近半天,她们都没找到我,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我只好自己无趣的爬下来。原来她们早散伙回家吃饭了。

走过二门楼,就进入第二进的院落。第二进院落是典型的三合院,院子最上端是上房,上房有四根立柱,有客厅和左右两室组成。外婆家就住在这个上房里。留在记忆里的,外婆家的厅是这么几样宝贝组成的,东西各放着一把红木太师椅,前端靠墙放着一张条案,案上摆着一个花瓶,还有外公的两把算盘。外公那时在做村里的信贷员,白天忙庄稼活儿,经常要在晚上算账目,我经常是在他的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中进入梦乡的。厅和卧室有木屏风隔着,每年过年的时候,外公外婆都会把糊在屏风木楞格上和窗户上的粉色纸换成新的,微弱的灯光透过粉色的窗纸,外婆家就充满了温馨和甜蜜。

上房和左右厢房之间的空隙建有耳房,那是外婆家的厨房。我总是早上被外婆的饭香诱惑醒,闻着外婆的饭香,我每次都能猜对外婆做的是什么饭。外婆喜欢用手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小狗的鼻子,灵的很。外婆家的饭菜总是香喷喷的,让我百吃不厌。上小学后,我便不能在外婆家常住,慈祥的外婆仍然把我爱吃的留到我周末来的时候拿给我吃。

上房建有顶棚,可以通过厅里的扶梯上到棚上。我的童年记忆里,外公最喜欢在顶棚里放一瓦罐的柿子,待到冬日里取出,柿子整个完全红透,剥了最外边的一层薄膜,轻轻咬上一口,那种又软又甜还带着冰凉的感觉一下就沁入心脾,让人不由得吸溜起来。

宅院的前厅和上房都是建有前檐的,前檐也是室外活动的好场所。过年的时候,外公会在上房的屋檐下搭一挂秋千。下雨的时候,外公会在檐下用高粱杆做一个蝈蝈笼。前年回老家的时候,竟在老屋里找到一个外公当年做给我的一个装刺猬的竹笼。外公已经离开我们二十多年,睹物思人,一时悲痛竟涌上心来……

第二进的院子左右两侧各建两间厢房。老式的房子最是冬暖夏凉,在厢房住的表姐有一年夏天每天晚上都听到一种奇怪的沙沙声,最后竟从房间里捉到一条大蛇。可能夏季室外炎热,蛇也躲到房间里乘凉了。上房最右端留有过道通往的第三进院落。这个过道,到了夏天,过堂风吹得人特别舒坦,我最喜欢夏天的中午拿一笭竹席,铺在过道的青砖地上嬉戏。

穿过过道,便来到第三进院落,第三进院落也是左右建厢房,不同的是,后面靠崖的地方,东西又各挖了一孔土窑。可能当时为了躲避战乱和储备粮食,土窑里还都建有很深的地道。两孔窑洞的中间,在上方挖有一孔天窑。需要搭建高梯子才能到达窑口。二舅家和另外一个堂舅住在第三进院落。第三进院落里栽有两颗椿树和一颗枣树,春天的时候,外婆和舅妈会摘了椿树叶来炒鸡蛋,那个香味,至今难以忘怀。到了秋季,大大的红枣成熟了,挂满枝头,我当时爬树的技能应该就是上树找枣子时学会的。

窑洞所在的土崖上方种有迎春花和野酸枣,每年春天的时候,迎春花开满土窑上方,很是好看。秋天的时候野酸枣成熟了,一颗颗的落在土窑前面,我和伙伴们总是不费任何功夫就可得到这天赐的美食。然而小时候的我,仍然很好奇,总会不时抬头望望上方,崖上到底又是怎样的一方天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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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所宅院的西侧,当时应该是建有花园的,大外爷和大舅家后期在花园里又各自建了院子。那时候一直很好奇大外爷家的花园,院子很大,里面种了很多种果树,桃树、梨树、苹果树 、桑树、枣树,春天去的时候,满院花香,夏天去的时候,桑葚垂涎欲滴。刚刚学过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我,大外爷的家,一直停留在我童年记忆中的就是外婆家的百草园。可以上树摘枣子,找蝉蜕,可以树下捉迷藏,荡秋千。但呆的最多的还是大舅家的院子,和年龄相仿的表姐总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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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所宅院四周的寨墙已经大部分塌落,只在东边还保留有一段相对完整的寨墙和石块搭建的寨门,寨门下一条石子铺成的小道通往崖下。寨子西边是相对比较宽的一条大路连接寨子内外。寨子外的土崖下方是村子里大道和大道边的大河。河水奔流不息,就像岁月这条长河,带走了外公外婆,也带走了童年诸多的回忆和往事……

随着外公外婆的离世和舅舅们相继搬离宅院,我也很多年没再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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