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有言说,读书恨与古人同;我今有言说,评书喜与众人左!只因众人写书评,写读后感,皆出于称扬与推崇,但我现在却要以尽数批判来“笔伐”一本“奇书”,此书几乎为20世纪、21世纪中国知识分子所遍知,此即《厚黑学》。
《厚黑学》为民国年间思想家、教育家李宗吾先生所作,李宗吾也因《厚黑学》而自封“厚黑教主”。李宗吾其人原名宗儒,意在宗法儒教,然二十五岁思想大变,称“与其宗法孔孟之道,不如宗法自己”,故改名宗吾。观其前生,浮沉官场二十余载,为人正,为官清,其人可谓“不厚矣不黑”,然体察官场又厚又黑,自觉身心遭排受挤,便于民国元年撰写《厚黑学》一文。
最初《厚黑学》并不如后传版本,也无所谓《厚黑经》与《厚黑传习录》,只不过一篇千余字文言文文章,并多见句式套用儒家经典。此篇千余字文言文文章在李宗吾所有“厚黑学”文章中为唯一一篇,后来诸种厚黑学著作皆属粗制滥造,其对李宗吾先生何以创立“厚黑学”,又何以运用此理分析中国历史、哲学以及当时社会现实问题之探讨,皆付诸阙如。
《厚黑学》文首李宗吾自称读书识字以来,愿成英雄豪杰,求之四书五经,茫无所得,求之诸子百家,与夫廿四史,仍无所得,以为古之为英雄豪杰者,必有不传之秘,不过我等普通人生性愚鲁,寻他不出罢了,于是穷索冥搜,忘寝废食,如是者有年,偶念《三国志》人物,不觉恍然大悟曰:“得之矣,得之矣,古之为英雄豪杰者,不过面厚心黑而已”。
如此《厚黑学》入世后备受民间重视,辗转相传,几乎为中国现代显学一支。自诩学说与道、儒、释相提并论,被誉“蜀中奇人”的李宗吾于《厚黑学》中直揭人类黑暗自私一面,却也于无形中映出中国人处世之道。李宗吾研究古之帝王将相权谋成功之道与英雄豪杰不外“面厚心黑”而已,触类旁通二十四史皆可一以贯之,然自李宗吾《厚黑学》发表日起,读者甚多,懂者甚少,赞颂者甚多,批判者甚少,且十有九人者人云亦云而已。人云亦云者,多为“孔乙己”之流与无能之辈,只见夸夸其谈,不见处世实践。然欲批判李宗吾《厚黑学》,必要经历大起大落,对人生世事洞彻者。
寻常读者,皆可于《厚黑学》眼见对世间正义礼教最辛辣批判:“世之衰也,邪说充盈,真理汩没,下焉者,诵习《感应篇》阴骘文,沉迷不返;上焉者,狃于礼义廉耻之习,破碎吾道,弥近理而大乱真。”亦可见对“厚黑学”最高明鼓吹:“天之生人也,予以面而厚即随之,予以心而黑即随之,面与心先天也,厚与黑根于先天者也。自形式观之,瑰然一面,广不数寸,藐乎一心,大不盈掬,精而察之,其厚无限,其黑无伦,举世之富贵功名宫室妻妾衣服舆马,靡不于此区区间求之自足,造物之妙,诚有不可思议者!”
然“厚黑教主”虽有迎合大众价值取向之能,亦不免于哗众取宠之嫌。《厚黑学》于当时之世虽是对世道人心的绝唱,并引发整个民间大众的思想回响,但其对于圣贤之道的别样批判却不免为后人诟病,其所行之“批判”实乃是“剑走偏锋”并“开罪天下”。能如此作为者,敢如此作为者,放眼当时中国,唯独李宗吾一人,颇有西方尼采之范,可谓之“疯子”。
随“厚黑学”著作大量印行,其对官场腐朽黑暗的揭露使当局大为恼怒,李宗吾在受到漫骂、围攻同时,甚至有被捕之危。《厚黑学》成作不足一年,李宗吾就遭遇机关裁撤,清廉一身而无回家资费,借钱时曾作诗三首,其中之一云:“大风起兮甑滚坡,收拾行李兮回旧窝,安得猛士兮守沙锅。”时年三十四岁的李宗吾以此显出“老来归隐”之意。李宗吾归隐后,放手钻研“心理与力学”,此为“厚黑学思想”全然阐述,步步紧逼,并升至民族性高度的“分析讽刺”,更显疯狂。是时,友人王渊默来信劝导说:“厚黑学三字,业已传播众口,无从收回。……厚黑是社会病状,你各种作品是医病之药。我为你计,不如把全部思想之系统,和各种作品之要点,详详细细写成一文,附载于后,作为厚黑学的说明书,使社会人士了解你的用意所在,否则仅以厚黑学三字流传于世,你将得罪于社会。”李宗吾读信后觉之有理,于是造《我的思想系统》一文。
《我的思想系统》一文发表之前,李宗吾对《厚黑学》自评道:“吾将苦研数十载英雄豪杰的成功秘诀发现出来,将此著与书――厚黑学,其书分三步功夫。第一步是厚如城墙,黑如煤炭;第二步是厚而硬,黑而亮;第三步是厚而无形,黑而无色。”然真明白此理者,千人之中难有一人。
李宗吾友人谢绶青给《厚黑学》写跋曰:“厚黑学无所谓善,无所谓恶,如利刃然,用以诛盗贼则善,用以屠良民则恶,善与恶,何关于刃?用厚黑以为善则为善人,用厚黑以为恶则为恶人,于厚黑无与也。”李宗吾先生自曰:“用厚黑以图谋一己之私利,是极卑劣之行为;用厚黑以图谋众人公利,是至高无上之道德”。以此足可见,“厚黑学”并非“罪恶之法”,只在读者发心品德。可悲后人多是扭曲“厚黑”真义,偏取“厚脸皮,黑心肠”之臆断,可谓之愚不可及,恬不知耻,简直如痴如傻,可谓之“傻子”。
林语堂评价李宗吾《厚黑学》说:“世间学说,每每误人,惟有李宗吾铁论《厚黑学》不会误人。知己而又知彼,既知病情,又知药方。李先生之《厚黑学》有益于世道人心,岂浅鲜哉!读过中外古今书籍,而没有读过李宗吾《厚黑学》者,实人生憾事也!”既有如此好文,笔者因何“笔伐”?答曰,写文者不知读文者,读文者不懂写文者,疯子教傻子,傻子看疯子,两两相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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