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

崔浩辩倒反对派

魏帝获胜倡儒风

魏帝拓跋焘灭掉夏国后,想征服北方的柔然。大臣和太后都反对,只有崔浩坚决支持。【429.4魏主〔拓跋焘〕将击柔然，治兵于南郊，先祭天，然后部勒行陈。内外群臣皆不欲行，保太后固止之；独崔浩劝之。】

大臣们推举太史令张渊和徐辩去劝阻皇帝。这两人原是夏国的太史,懂得天文星象,到了北魏,很受重用。

大臣们为达到说服的目的,向皇帝吹捧:“张、徐二位太史,当初曾劝苻坚不要攻打东晋,苻坚不听,最终把秦国搞垮了。他们精通天象,陛下可得尊重啊。”拓跋焘很反感,请崔浩来跟他们辩论。【429.4尚书令刘絜等共推太史令张渊、徐辩使言于魏主曰：“今兹己巳，三阴之岁，岁星袭月，太白在西方，不可举兵。北伐必败，虽克，不利于上。”群臣因共赞之曰：“渊等少时尝谏苻坚南伐，坚不从而败，所言无不中，不可违也。”魏主意不快，诏浩与渊等论难于前。】

崔浩博通儒家学问,结合鲜卑人的实际情况,考虑问题,制定政策,比那些纠纠武夫当然高明些,很受魏帝的信任;他也能知无不言,君臣关系很好。崔浩懂得星相占卜,接受魏帝的任务后,找到张渊和徐辩,说:“我观察天文,又多次占卜,三年之内,我们要大破旄头之国。柔然和高车,是旄头上的一部分,当然可以打。”旄头是天上的星座名称,位置在北方。【429.4臣窃观天文，比年以来，月行掩昴，至今犹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头之国。蠕蠕〔柔然〕、高车，旄头之众也。愿陛下勿疑。】

张、徐两人不谈天文,却说:“柔然一片荒漠,土地不能种,百姓赶着牛羊到处跑,何须费劲去争夺?”【429.4渊、辩复曰：“蠕蠕，荒外无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轻疾无常，难得而制；有何汲汲，而劳士马以伐之？”】

崔浩笑道:“要谈天象,二位算得内行吧?说到人事,怕就差劲得很，你们说的是古人那些没味道的陈言,今天已不适用了,且不必提起,人们都夸二位通晓术数,预知未来吉凶,百说百中。那么,我要请问,夏国灭亡之前,有没有失败的兆头?若是不知道,说明二位不懂术数,知道了不说,就是不忠于国家。今天我又怎能相信你们的话呢?”【429.4浩曰：“渊、辩言天道，犹是其职，至于人事形势，尤非其所知。此乃汉世常谈，施之于今，殊不合事宜。何则？蠕蠕本国家北边之臣，中间叛去。今诛其元恶，收其良民，令复旧役，非无用也。世人皆谓渊、辩通解数术，明决成败，臣请试问之：属者统万未亡之前，有无败征？若其不知，是无术也；知而不言，是不忠也。”】

当时,夏国的旧国主赫连昌也在座,张、徐两人过去从未向他提到吉凶兆头。如今当着面,自然就不好吹牛了,一时惭愧得面红耳赤。【429.4时赫连昌在坐，渊等自以未尝有言，惭不能对。魏主大悦。】

拓跋焘看崔浩把他们制服了,十分高兴。接着亲自统率骑兵,分两路进攻,一直打到涿邪山,把柔然可汗赶到远方,收降三十多万个部落,扩大土地几千里,大获全胜。

过了几年,拓跋焘又想攻伐凉州。

凉州在今天甘肃河西走廊一带。东晋末年,这里出现了几个独立的政权。先有氐族人吕光建立的后凉国,向后秦姚兴投降了。接着分裂出三个小国:汉人李景在酒泉称王,叫西凉国;鲜卑人秃发乌孤在武威建立南凉国;匈奴人沮渠蒙逊在张掖建立北凉国。这一带自古称为凉州,是长安沟通西域的大路,每当中原战乱,凉州隔得远,比较平静。地方势力要保境安民,也就各自树起独立的旗帜来。

拓跋焘在东边起时,南凉和西凉已经灭亡,只剩北凉在称孤道寡。

怎么打法?魏帝先用笼络办法。他派尚书李顺作大使,承认沮渠蒙逊为凉王。但沮渠似乎不以为然。比如,有位西域来的和尚,名叫昙无识,自称能驱鬼治病,妇女接受治疗能多生孩子。凉王尊称他为“圣人”。魏帝得知和尚的神通,要李顺把他请来。凉王不愿给,为了叫魏国死心,竟把这位“圣人”杀了。【432.12初，罽宾沙门昙无谶，自云能使鬼治病，且有秘术。凉王蒙逊甚重之，谓之“圣人”，诸女及子妇皆往受术。魏主闻之，使李顺往征之。蒙逊留不遣，仍杀之。】

魏帝打算出兵,叫崔浩当司徒,长孙道生为司空。长孙道生廉洁朴素,一个熊皮制的马兜肚,用了几十年,不换新的。魏帝叫宫廷乐队谱成歌曲,赞美他们:“智如崔浩,廉若道生。”【431.9以左光禄大夫崔浩为司徒，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为司空。道生性清俭，一熊皮鄣泥，数十年不易。魏主使歌工历颂群臣曰：“智如崔浩，廉若道生。”】

这二人是北魏朝延的支柱,大臣的榜样。在他们的筹划下,各种准备工作都已作好,只等机会出发。

不久,沮渠蒙逊死了,儿子沮渠牧键接位。他聪明机智,主动和北魏拉关系。拓跋焘也灵活应付,把妹妹武威公主嫁给他作王后,同时接受西域九个国家的朝贡,卡断凉王西逃的道路。

魏帝和李顺商量出兵的路线。李顺出使凉州十二次,接受过凉王的厚礼,怀有二心。【〔439.3〕初，崔浩恶尚书李顺，顺使凉州凡十二返，魏主〔拓跋焘〕以为能。】

他告诉魏帝:“凉州尽是石头,找不到水草。只有一座天梯山,冬天积雪丈多深,春夏融化,居民引来灌源,把渠道挖断,水就干了。北凉京都城百里以内,寸草不生,人马没水喝,是留不住的。我劝陛下不要去。【439.3及议伐凉州，顺与尚书古弼皆曰：“自温圉水以西至姑臧，地皆枯石，绝无水草。彼人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积雪，深至丈馀，春夏消释，下流成川，居民引以溉灌。彼闻军至，决此渠口，水必乏绝。环城百里之内，地不生草，人马饥渴，难以久留。”】

魏帝请崔浩找李顺商议。崔浩早就了解他接受购礼的事,听他一再说没有水草,便质问道:“《汉书·地理志》你读过没有?书中说到,凉州的牲畜天下第一,没水草怎么养牲口?百姓也不会在寸草不生的地方修建城郭吧?你分明是在说假话。”【439.3浩曰：“《汉书地理志》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若无水草，畜何以蕃？又，汉人终不于无水草之地筑城郭，建郡县也。且雪之消释，仅能敛尘，何得通渠溉灌乎！此言大为欺诬矣。”】

李顺急了:“耳闻不如目见,我是亲眼看到的,何须跟你谈书本?”【李顺曰：“耳闻不如目见，吾尝目见，何可共辩？”】

崔浩厉声斥责:“你接受人家的贿赂,当然要帮人家的忙。我没亲眼见到,就能哄住了?”【浩曰：“汝受人金钱，欲为之游说，谓我目不见便可欺邪！”】

其实,崔浩也没十分把握,只因抓住李顺帮倒位的要害,压得他不好辩护。魏帝在外面偷听,情况已经清楚,再征求大臣们的意见,都没什么可说的。【439.3帝隐听，闻之，乃出见斤等，辞色严厉，群臣不敢复言，唯唯而已。】

振威将军伊馥,等皇帝出来后,劝道:“凉州真的没水草,就不会有都城,崔浩说得对,别人的话不要再听了。”拓跋焘的决心才最后定下来。【439.3群臣既出，振威将军代人伊馛言于帝曰：“凉州若果无水草，彼何以为国？众议皆不可用，宜从浩言。”帝善之。】

魏军迅速前进到北凉国都,看到城外水草丰富,果木成林,牛羊肥壮,一片美丽的秋景。魏帝十分佩服崔浩:“还是司徒说得对啊。”马上给留在平城的太子去信:“你原先相信李顺的话,是不对的。我写信来,是叫你解除怀疑。”拓跋焘讲究实际,真是一丝不苟。【439.8魏主见姑臧城外水草丰饶，由是恨李顺，谓崔浩曰：“卿之昔言，今果验矣。”对曰：“臣之言不敢不实，类皆如此。”】

沮渠牧犍率领文武官员五千多人,用绳子反绑着自己,出城请降,魏帝帮他解开,以礼相待,毕竟是自己的妹夫嘛!这次胜利,收降城内二十多万人,周围投降的部落又有几十万。【439.9九月，丙戌（二十五日），河西王牧犍〔沮渠牧犍〕兄子万年〔沮渠万年〕帅所领降魏。姑臧城溃，牧犍帅其文武五千人面缚请降；魏主释其缚而礼之。收其城内户口二十余万，仓库珍宝不可胜计。】

姑臧(今酒泉)城里,大开宴会。魏帝喝得半醉,得意地赞叹:"崔司徒才智超群,我已经习惯了。伊馥是个武夫,大字认不得几驮篓，他的见解竟和司徒不谋而合,令我惊讶。”大臣们都高呼“万岁”。【439.9魏主置酒姑臧，谓群臣曰：“崔公智略有余，吾不复以为奇。伊馛弓马之士，而所见乃与崔公同，深可奇也。”馛善射，能曳牛却行，走及奔马，而性忠谨，故魏主特爱之。】

伊馥是鲜卑族人,骑马射箭的高手,拉住牛尾巴,牛也要倒退,跑起路来追得上快马。他性情忠厚,为人谦虚,不同一般的武夫。魏帝从此便特别赏识他了。【馛善射，能曳牛却行，走及奔马，而性忠谨，故魏主特爱之。】

凉州自从被刘曜、石虎隔断,不通中原百把年了。经过汉族人张实和李晶的经营,发扬儒家文化礼仪,人才济济。沮渠牧键爱好文学,许多官员是文人,这次都归降魏国了。

拓跋焘也能做到人尽其才,各得其所。索敞是北凉的国师助教,在魏国当中书博士,引导魏国贵族子弟学习经典,效果很大,受到王公们的爱戴。他的学生做到尚书和地方大吏,前后几十人。【439.12魏主以索敞为中书博士。时魏朝方尚武功，贵游子弟不以讲学为意。敞为博士十余年，勤于诱导，肃而有礼，贵游皆严惮之，多所成立，前后显达至尚书、牧守者数十人。】

常爽世代住在凉州,不受聘任。到了平城,开馆教授学生,共有七百多人,讲授儒家经典,风气大开。【439.12常爽置馆于温水之右，教授七百余人；爽立赏罚之科，弟子事之如严君。由是魏之儒风始振。】人们称赞他说:“文翁柔胜,先生刚克,立教虽殊,成人一也。”把他和汉朝在蜀郡建立学校的文翁相比,一个性情温和,一个作风严肃,教育成材,目标一致,应该受到尊重。

陈留人江强,祖上居留凉州,也献出家藏的经史书籍千多卷,字帖一大批,给魏国的图书馆增添了许多珍本,被拜为中书博士。【439.12陈留江强，寓居凉州，献经、史、诸子千余卷及书法，亦拜中书博士。】拓跋焘请崔浩主持秘书工作,整理图书,制定新的历法。几十年间,北魏就变成了儒风泱泱的大国。【魏主命崔浩监秘书事，综理史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