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有幸搭乘箬玲的小船陪她一起去撒网,行出不多远,只见箬玲停下船只开始准备撒网。稍作整理之后,她左手握住渔网橛子和约三分之一的网口部分,右手将网蹶子挂在大拇指上,再握住剩下的网口部分,她娴熟地先将网子往身体左内侧一甩,顺势右旋用右手撒出,左手的网口靠惯性往外铺洒而去,那场景叫阿麦不自觉将嘴巴窝成一个大大的“o”,但是害怕自己影响她打渔,并不敢喊出声来。
约摸过了半分钟,箬玲开始收网,虽然她胳膊纤瘦,但是力气却不小,她拖着看起来很沉的渔网一点一点往回收,当渔网上船时,阿麦也看到巴掌大小的灰钳在网子里拼命挣扎。
来回拉了两次,箬玲便收拾东西往回走了,阿麦问她为什么不多网几次?箬玲笑笑,“足够了,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加上住店的客人都有剩余了。”
后来接触的日子里,阿麦发现,原来小镇的人们都遵循着一定的自然法则,渔网一定不撒细网,以保留下鱼秧,来年才有鱼可捕。洗涮用的水,尽量节省,比如洗脸用的水一定是自己可以一次喝完的量,更不能让污水流入河里。
入夜后,阿麦被射入窗户的月光照得无法入眠。窗外是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忽远忽近。阿麦走出去,看到箬玲还坐在院子里,阿麦批了件衣服走下楼去,原来是明天过节的关系,箬玲在为客人准备过节的菜。
阿麦此时也无心睡眠,便和箬玲一起择起菜来。
“你做什么工作?”箬玲看推脱不掉阿麦的帮忙,便一边择菜一边和他聊了起来。
“房地产运营。”阿麦有些枉然,自己的所有努力,归结起来也就不过是简单的一个职业名词。
“哦,难吗?”箬玲显然离这些名词很远。
“说不上难,只是一些人际关系很难平衡。”阿麦看了一眼月光下安静择菜的姑娘,突然感慨:“像你这样简简单单挺好的。”
箬玲轻轻笑了:“我也上过大学,只是毕业后,父母希望我回来经营自家的客栈,也就回来了。”
阿麦惊奇地看着她:“你不想去外面闯闯吗?”
“闯过的人,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不是吗?”
阿麦无言以对,是啊,走出去的人,不是都在盼望回归的一天吗?闯得头破血流,最后还不如一个小镇姑娘过得轻松自在。
阿麦曾以为城市人的洒脱,最后都以极力粉饰自己满身伤痕,假装泰然来实现,而真相是,自己越来越害怕同学聚会,越来越不敢面对自己的家人。
“你不会后悔自己那么高学历无用武之地吗?”阿麦还是想从她的不如意上找到些许安慰。
“每个人都会抱有遗憾吧,但是我现在过得很快乐,和童年、少年时代的我一样,这就足够了。”箬玲的话透着超出她年纪的成熟感,阿麦寻找慰藉的最后一根线已经崩塌。
“归来,依旧是少年”每个人都想追求,可是,最后走在回家路上的人们都变了,变得陌生不自知,变得圆滑世故,阿麦仰头看着夏季大三角,牛郎织女之间的银河,似乎也是横亘在他和这位小镇姑娘之间的银河。他世俗、世故,慢慢被社会同化变成自己憎恨的那类人,而她,单纯,通透,这是这一方水土滋养出的钟灵毓秀吧?
阿麦决定和她们一家人过好这个节,然后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