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七
新片上映,面孔却是五年前。
于是我们在电影中看到了五年前还没结婚嫁人的国际章,依旧眉眼神情都是戏;张震痞帅痞帅的,比现在少了几分沧桑;教主演技吊打而今八条街,他那时还没有活成现在这种演什么都是他自己的样子;王力宏一回眸,引来片内片外一片惊叹,好一张正气阳光的颜;陈楚生甫一亮相,温文尔雅的淡泊学者气质,瞬间让爽哥哥的心漏跳了半拍。
米雪和祖峰,老戏骨生生赚足了泪点。更不用说当时只有大二的奶茶妹妹多么清纯了。
家国的传承,人生的选择。四个清华人的故事,跨越百年,来问而今的人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是真实。
立德立言,无问西东。
这本是清华的校歌,因而,这故事有关清华的传承,这本是献给清华百年校庆的献礼。
故事有太多触动,我却只想说说王力宏和陈楚生所在的民国。
整部电影中,所有的眼泪都哭给了那个时代。
清华气质和文人风骨,在这两个人的演绎下,在那个炮火纷飞的年代里,仿若活了过来。
西南联大,西南联大。
我知道的民国,我知道的西南联大只是文字的描述。
我只知道梁思成与林徽因为联大设计校舍,一改再改,从漂亮的小洋房到平房再到茅草屋;
我只知道他们的条件很艰苦,纸笔都没有,轰炸机一天来好几回;
我只知道教授的薪水很低,难以维持生计,纵然这样,他们还依旧在研究学问;
但当我看到茅草屋在山地的瓢泼大雨中完全无用,窗外大雨,教室小雨,老教授费力的提高声音却也掩盖不住雷声隆隆;老渔翁身披蓑笠,雨中打鱼;炮弹轰击,师生们在临时挖的山洞里随便找个掩体,继续上课;纵炮弹声声,教授们依旧用方言念着离骚,讲着泰戈尔,说着考古,推着物理公式;
当母亲从上海赶来,告诉儿子我不要你什么功名利禄,这些都是你的祖上早就经历过的,我只想要你享受人生的乐趣时,当她身后的牌匾“三代五将”定格,我哭的稀里哗啦。
沈光耀,他本是清华大学的学生,本是上海滩的名门之后,说着吴侬软语,念着修身养性,他本该做他想做的,轻松闲适的享受人生的乐趣,可他却毅然投身空军,只是因为『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真心』。
而历史中,还有几千个像他这样的人。
他们的名字叫做,中华民国空军。
他们不该被忘记。无关政治,无关信仰,他们是应该被记住的一群人。
因而电影背后,我更想推荐一部纪录片,《冲天》。
1932年,为了对抗日军空军,中央航空学校,在杭州成立。
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每一个走进学校的人,首先看见的便是这句标语。他们看了千遍万遍,直到把这句话深深印到心里。
全世界再没有第二所航空学校有这样的标语,这是诞生不到三十年的中华民国,面对外敌入侵,向世界发出的吼声。
全面开战不到半年,中华民国空军击落近百架敌机,但也损失了将近一百名第一代的飞行员。
他们,有的出身名门望族;
有的是归国华侨;
有的来自顶尖学府;
他们之中,每十个就有六个在战争初期牺牲。
平均年龄只有23岁。
他们在人类最大的战争中成长,别无选择。因此他们对飞行的热爱,对天空的憧憬,还有那些国仇家恨,纵横捭阖,儿女情长,都必须化成命运的音符,飘扬在云间。
史料和访谈相依的真实,动画还原的历史,庄严和肃穆之后,是道不尽的温情和凄凉。
他们是铮铮的军人,是保家卫国的防线。可他们,还是父亲、恋人、兄弟、朋友。
王力宏扮演的是一位清华毕业而后投笔从戎的空军战士,沈光耀。
我猜,他的原型也许是他,沈崇诲。
沈崇诲出身名门,其父在北平政法界身居要职。他早年清华大学毕业,九一八事变爆发后考入中央航校。
同日本作战时,因座机受损,无法顺利返回基地。
此时他发现更多敌军目标,于是加速油门冲向日军军舰,在爆炸声中与敌人同归于尽。
电影中沈光耀在牺牲那一刻,眼里有了然,有怀念,有不舍。
我看着他的眼神,脑子里轰然蹦出一句话。
百年后,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千里之外的十里洋场啊,他的家乡。北平重庆昆明一路辗转,可曾想过故乡再也回不去?
妈妈,对不起。儿从军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是因为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
历史中的沈崇诲,是不是,也会这样?
沈崇诲,1937年8月17日阵亡,年26岁。
对飞行员来说,死亡来的时候是一瞬间,爱情来得时候也是一瞬间。
一场火车上的邂逅,便是下笔痴情。
初遇城站,获睹芳姿,娟秀温雅,令人堪慕。耿耿此心,望断双眸。
刘粹刚,空中击中率达九成以上,铁血男儿,谈及恋人也是满怀柔情。而柔情背后却是字字锥心的遗言。
他的妻也是这样坚定的女子,当父亲表达了飞行员的危险,她只是静静一笑,拿筷子沾酒,写下八个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们没有未来,也许下一秒,死神就敲上门来。
“假如我要是为国牺牲,杀身成仁的话,那是尽了我的天职。
您时时刻刻要用您最聪慧的脑子与理智,不要愚笨,不要因为我而牺牲一切。
您应当创造新生命,改造环境。
我只希望您在人生的旅途中永远记着,遇着了我这么一个人。
我的麟,我是永远爱你的。”
在一次战斗中,因天气恶劣且缺乏无线电通讯,未能及时找到机场,刘粹刚发信号弹帮助战友跳伞,自己坚持架机迫降,夜色昏暗不幸撞楼,当场死亡,年仅24岁。
消息传来,他的新婚妻子写下肝肠寸断却坚强的话。
“命运是注定的,我最低的希望都不容达到,我们的期望不过是昙花一现;
旧日的兴奋,都变成了今后悲壮的回忆。
在你固是求仁得仁,已尽了军人的天职,可是我,正日月茫茫又不知若何度此年华。
你平日常说,将来年老退休后决以余力办学,如今你已尽了最后心力,我决继你遗志,先从基本教育着手。”
她后来创办粹刚小学,收容空军子弟。
飞机就是我爸爸!
很多年后,高志航的女儿谈及爸爸的俏皮习惯,“经过我们家时他会低飞,呜~这样我便知道我爸爸来了”。
说这话时老人的表情如孩童般欢快。我便知道,爸爸,那时在她的心中是怎样一个伟岸的存在。
可她的父亲只陪了她生命中的最初六年。
高志航,时任中国空军驱逐机部队司令兼第4航空大队大队长,是赫赫有名的空中战神。
在一次率队接收苏联援机的任务中,因被日军提前截获情报,他还未来得及升空,便牺牲在跑道上。
时年30岁。
在战争爆发的时刻,中华民国可用飞机不足三百,被打下一架就少一架,而日本则多达两千架,而且可以源源不断生产。
敌众我寡,装备不行。
我们明明知道侵华日军的飞机优于我们,但是我们还要坚决迎上前去。我们中国空军的信条是,誓死报国不生还。
闫海文在执行轰炸任务时,被高射炮击中,他跳伞误入日军阵地,以随身手枪反击包围他的日军,并高喊“中国无被俘空军”,然后留下最后一颗子弹,自杀。
彼时,他只有21岁。
日军感佩他的壮烈,为他安葬立碑,写着“支那空军勇士之墓”。
记者亦感叹,“中国已非昔日之中国”。
我却忽的想起,21岁那年,我才大三。
战争是人类最大的灾难。战争没有输赢,只因为受伤害的是双方的国民。
两个年轻男子在空中相撞,却在地上催生出一封信。由一个二十岁女子写给另一个陌生的二十岁女子。
武汉上空,百余架飞机在激烈的缠斗。这场空前的空战,后来被称作“四二九空战”。那场空战,只不过半小时,日军便损失21架飞机,中国民国损失12架。战斗之激烈由此可见一斑。
有一个叫陈怀民的年轻飞行员牺牲在那场战斗里,彼时,他只有23岁。
和他缠斗的敌机飞行员名叫高桥,他的怀里揣着一封未婚妻的信。
“高桥,家人无限挂念你,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光是死并不是荣誉的事,我是祈求着你十分小心的去履行你的职责。”
这封信,在他死后被发现,因而登在了报纸上。
陈怀民的妹妹看到了这条消息,那一刻,纵使国仇家恨,她瞬间理解了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她寄出了一封信。而从此,开启了数十年的友谊。
她们,不过是两个被战争伤害的遗属罢了。不过是几千万受害者中的一个缩影罢了。
湘黔边界的晃县,南渡的学者梁思成和林徽因遇见了几个年轻人。
他们是航空学校的学生,文质彬彬很有礼貌,又和林徽因当飞行员的弟弟年龄相仿,梁林夫妻很喜欢他们,从心里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弟弟。
他们同梁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甚至在毕业时,邀请梁林作为他们的荣誉家长出席典礼。
而接下来的几年中,一封又一封的信寄往梁家。
只是,却是噩耗。
关于当时的空军,有资料称,“自淞沪抗战以来,中国空军能参战的飞机,已所剩无几。驾驶着由民用机改装的战机,他们甚至来不及参加一次像样的战斗,就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1944年,当最后一个年轻人离去,悲痛不已的林徽因想起了三年前同样牺牲在天空中的三弟,写下了《哭三弟恒》。
弟弟,我没有适合时代的语言
来哀悼你的死;
它是时代向你的要求,
简单的,你给了。
这冷酷简单的壮烈是时代的诗,
这沉默的光荣是你。
……
你已做到你们所能做的,
别说是谁误了你,是时代无法衡量,
中国还要上前,黑夜在等天亮。
……
你相信,你也做了,最后一切你交出。
我既完全明白,为何我还为着你哭?
只因你是个孩子却没有留什么给自己,
小时我盼着你的幸福,战时你的安全,
今天你没有儿女牵挂需要抚恤同安慰,
而万千国人像已忘掉,你死是为了谁!
——林徽因《哭三弟恒》
而中国终于迎来了光亮。
这场将万千人带入坟墓的战争,终于也走进了坟墓。
1945年8月15日,日军投降。
而在整整八年前的由高志航带队的笕桥空战,日军战机被击落两架,重伤两架,轻伤两架,这是全面抗战爆发以来,第一场胜利的空战。
后来,这一天被定为空军节。
日本曾如此称,“****中国空军的驾驶技术,意外的优秀,不容小觑。如果漠视中国空军战斗飞行队的战斗力,而与之作战的话,可能是相当危险的。”
而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在这八年期间,中华民国空军在空中击落或击伤日机超过六百架;
在地面击落敌机也超过六百架;
本身损失军机近一千架;
牺牲官兵超过四千人;
飞行军官阵亡将近四分之一。
这意味着什么,引用丘吉尔的话来说。
在人类征战的历史中,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对这么少人亏欠这么多的恩情。
曾经有那么一群年轻人。
每一次起飞都可能永别。
每一次落地都必须感谢上苍。
他们战斗在云霄,胜败一瞬间。
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不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