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炸物的魔力
小时候,爱赖床,任凭怎么叫就是起不来。可要是老妈早市上买了“麻叶儿”回来,不等叫,身体好像着了油香的魔,大清早一咕噜就爬起来了。老家的麻叶儿,和油条差不多,完全不是广州“油炸鬼”那种疲沓沓的感觉,比起北京的油条也更脆、更酥,咬下去,咔嚓嚓一声响,里边的面却不失软糯,小孩子也咬得动。
有人说,人对食物的喜爱,基本取决于儿时的记忆。所以,去海外旅行的中国人,刚开始吃面包、牛肉还很新鲜,没几天就满大街找起中餐馆了。在日本,日本料理基本没有太难吃的,可是对于我,总觉得太清淡,不似川菜、湘菜那般能让人大快朵颐。但是,唯有天妇罗,让我百吃不厌。或许是因为童年记忆中的“麻叶儿”太过美好,我对油炸食品确实情有独钟。
主厨将沾满粉浆的筷子飞快在油面上划过,确认好油温,香菇、大虾、各种蔬菜愉快地跳入油锅。嗤啦啦,嗤啦啦,裹着粉浆的杂锦在油中绽放出一朵朵小花,香气慢慢飘散过来,不一会儿,金黄金黄的外衣下透着本色的蔬菜大虾杂锦天妇罗就上桌了。再配一杯放了冰块的青梅酒,什么体重、热气,这个那个烦人的事情此刻都成了浮云。
天妇罗的前世今生
天妇罗,日语写作「天婦羅、天麩羅」。望文生义,脑补出来应该是个不错的故事:和田螺姑娘、仙鹤报恩类似,从天而降的仙女爱上了穷小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于是去山里摘了蘑菇,田里采了蔬菜,河里钓了虾,张罗出了这道美食。然后他们俩就爱得风生水起,于是羡慕嫉妒恨的坏人登场……
后来才知道,天妇罗并不是日本传统的菜式。也是啊,古代的油是用于点灯照明的贵重物品,怎么能拿来这么浪费呢。
「てんぷら」一词,据说来源于葡萄牙语或西班牙语,有关其词源的争论从江户时期一直持续至今。记载天妇罗的最早的书见于1748年发行的《歌仙の組糸》,这是一本江户时期的料理书,书中记载了“天麩羅”这一词及其做法。当然,既然书里出现了记载,证明天妇罗早在该书出版之前就已经作为食物而存在了。但始于何时无人知晓。不可思议的是“天ぷら”这一称呼还曾经用于如煮茄子这样的食物称谓上。
至于其叫法的来源,更是众说纷纭。一个天妇罗有这么多种关于词源的争论,可见日本人对其是何等喜爱和较真了。
一说:因为使用大量的油,所以写作“天麩羅(アブラ)”。
二说: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中有“テンプロ(寺)料理”一说,可能由来于此。
三说:拉丁语中表示混合、搅拌之意的词“テンプラ”传到西班牙,由西班牙传入日本。
四说:来源于葡萄牙语“temperoテンペロ(調理)”。
五说:来源于葡萄牙语“temperaテンプーラ”,该词表示用鸡蛋和面粉裹豆类油炸而成的一种食物。
六说:中国元代有一种料理,叫做“塔不剌”,是一种用油煎炸肉类的料理。而“天麩羅”可能来源于其发音“タアフラ”。
各种说法不一而足。最有力的说法是来源于葡萄牙语,但也未经证实。
类似天妇罗的食物,首现于长崎。16世纪中叶葡萄牙人带去了火枪,也带去了西方的各种料理。但当时油是贵重物品,所以天妇罗并未普及。随着油的生产渐渐增多,天妇罗才开始作为大众食品出现在江户人们的生活当中。
天妇罗刚传入长崎时,油炸前的面衣已加入酒、糖、鸡蛋等入味,炸好后可以直接吃。到了江户时代,东京的天妇罗面衣发展为没有添加佐料、没有味道的面衣,油炸好后靠蘸取调料食用。面衣更是奢侈地使用了鸡蛋。由于大量使用油,使得外部的面衣部分得到瞬间的高温加热,面衣色淡而口感酥脆,同时避免了裹于面衣里面的食材过分受热,保持了食材的原味和新鲜的口感。这种“高级天妇罗”受到上流阶层的喜爱,从而奠定了天妇罗作为高级料理的地位。
据说,隐忍一生好不容易得来江山的德川家康,就是因为贪食天妇罗而没来得及好好享受战果,便一命呜呼了。1616年德川家康生活在骏府(现在的静冈县)之时,有人献上了当时少有的天妇罗。德川家康非常爱吃,一下吃了很多。之后,身体出现状况终告不治而亡。当时做菜用的油还非常金贵,就算是德川家康也只能偶尔吃到油炸食品。所以后人推测,德川家康是因胃部不适应如此多的油分导致消化不良,加之73岁高龄而突然死亡的。因为德川家康的亡故,一度幕府下令禁食天妇罗。可是,口腹之欲乃人之常情,岂是几道禁令封得住的。武士们还是时常偷食。不过,也有历史学家分析,幕府之所以禁食天妇罗,是担心高温热油,引发火灾。
随着油的大量生产,在人流往来密集的街市中天妇罗的常设摊位开始增加,勾人食欲的香气和在食摊边站着吃的随意感使天妇罗一下子就融入了江户的市井风俗中,当时的天妇罗与其说是菜,不如说是一种零食。东京国立博物馆藏的《近代職人尽絵詞屋台の天ぷら屋》中就有被称为“江户三味之一”的天妇罗食摊的记载。所谓“江户三味”指的就是:荞麦面、寿司和天妇罗。
幕府末期至明治以后出现了专门经营天妇罗的店铺。这种天妇罗的专门店同时也开始在大阪出现。到了大正时期,因为关东大地震,很多制作天妇罗的厨师开始移居日本各地,天妇罗得以在日本广泛流传。其后,天妇罗的食摊开始消失,专门店铺越来越兴盛。
二战后,据说在东京的占领军最爱的食物就是天妇罗,当时的日本外相吉田茂还特别要求在招待联合国军最高司令部的食物中加入天妇罗。于是,天妇罗就这样开始被欧美人知晓并喜爱,逐渐成为日本料理的代表性食物了。
本文由日语帮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