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文|巴陇锋
(本文首发于《宁夏日报》六盘山副刊2021年6月23日)
小时候,家里有两个园,进城后,楼下亦有俩园,这些园成为家的附属、生命的一部分。我常想,凡人皆有园,园之于人,概为家之必需、玩耍休憩欢乐和容纳生命的所在。
儿时的园,住在老家,是菜园、果园、百草园,也是口福园、欢乐园。
为了我们的欢娱和成长,父母先后建过两个园。老园在老庄子场后,我出生时就有,儿时觉着大,今细想约半个篮球场稍大点,近乎梯形,西南边短墙围着,其余临空。园里栽树种菜种花,印象中仅一方韭菜、两畦葱蒜、炕大一片笋叶、三五丛芍药而已,算个果园或桑园。约二三十株树,大树围小树,果树居多,楸树桐树椿树杂点其间,冬日里我们常借着树捉迷藏。桑树共五棵,有白桑红桑公桑树,桑葚仲夏成熟,我常常犯险爬高枝,大快朵颐那带着太阳温热的香甜果,而后猛摇,赐小伙伴们在地下抢吃。也有苹果、核桃、桃树,都是我们口福和滋养来源,甚至有株我们陇东异常罕见的樱桃树。修新庄子后,庄前屋上宽展,建了大园子,一亩多富士树,西瓜甜瓜、各种果木都有,一年瓜果不断,还继续养蜂,采花增产。我常在果园看书,累了摘果子吃,思考人生出路;如今出路有了,故园却失,不得不说是遗憾。那年夏父亲去世,正赶上杏子熟,人们吃着杏,感慨不已。
岁月匆匆,故园哺育我们长大离家,但她却还安静地卧在黄土大塬的巴原村,定定地遥望着我们,成为荒园,成为我们心中的园,常光临我的梦。前几年推庄整地,老庄子被整,我颇觉遗憾,想去看,终没机会。新庄子距离父亲坟近,有时会看看,已荒漫得与山野“合谋”,草半人高下不去脚,远瞧,洋槐树林早淹没了果树,树锈树胶满身,雉鸡野兔松鼠惊慌地蹿跳开去。
来西安后,楼下坐落着两个驰名中外的园,居地千三百亩,隔路而临,一古一新,是兴庆宫遗址公园和西交大兴庆校园,代表着古代文明和现代科技。按说,此系公产不该私属,但实在离我太近,如下所述成为家人工作学习、生活活动的场所,故称其为“我之园”,当不是语病。
兴庆宫不可不来也,春有草木萌发、满园飞花、万头攒动,夏有荷花映日、湖光潋滟、山色空蒙,秋有大丽花菊花争妍、国庆园艺,冬有腊梅报春、飞雪扮喜;四季花绿悦目,更有弦歌不断舞不绝的浓郁古都文化氛围,令人倾倒。尤为重要者,此系市内最大公园,本为唐三大宫之一,有千三百余岁,曾为李隆基杨贵妃李白等的歌舞场,花萼相辉楼、勤政务本楼、沉香亭闻名遐迩。1958年为欢迎上交大从黄浦江内迁而重建,与名校相看两不厌,并满足游人。1994年我第一次来西安游兴庆公园,其时还收费。2007年居古都后,我家与园为邻,抬脚就进园。2010年春节某晨,我们和妹妹晨练,跑到公园不见了妻,回头,却道肚子疼——她怀孕了;如今小儿已十多岁,写的作文《兴庆宫》清丽蕴情。那年初冬大雪,兴庆宫高树白彻连天,低物雪肌粉肤,成了童话城堡,全家堆雪人打雪仗,美了天地。
西交大鼎鼎有名,我们小区是其“飞地”,原名交大新村,四面皆交大校产:大学、出版社、附中附小幼儿园、一二三村。抬脚而不过交大,除非飞。交大实力和樱花齐名,前国家领导人和钱学森的母校是也,领导连年到访,遂成盛事。2009年我在交大出版社做影视畅销书编辑,我的楼还在挖地坑,两年后搬进新家,阳台与交大附中大儿子的教室上下相望。过几年,得知妻拒了交大博士的录取, 我遗憾许久。再几年小儿子进交大幼儿园,毕业典礼在交大思源中心进行,规模宏大、暖心,是人文教育之楷模。交大兴庆校园精致典雅,思源中心主楼、图书馆广场、东西樱花路梧桐路等组团,都是盛景,莘莘学子更是风景。
出交大北门即兴庆宫南门。以前锻炼,我从交大一村彩虹桥入,校园一圈出北门进公园,完成一个花团锦簇的“8”字竞走,或在交大标准运动场跑步。大儿子的足球球技,也淬成于交大,去年工作后带领中国重汽豪瀚研发团队赢得足球赛亚军。
惜乎,疫情后校门关闭,公园也因迎大运会而闭园整修,鲜花湖水宫殿连同跑道全里面了。故园既荒且远,校园公园又待重新与人相聚,望园兴叹间,我想,有家无园也不成,人园同构方自洽!(完)
写于2021年4月23日
作者简介:
巴陇锋男,文学硕士,中作协会员、陕师大硕导、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陕西“百人计划”作家,发表和出版文学作品近两百万字,编剧和参与影视剧400余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