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顺子也不敢回家。
顺子他爸打他打得厉害。
上回顺子偷刘老汉菜园里的黄瓜,刘老汉跟他爸随口说了,结果第二天他爸喝醉了,抄了根凳子腿就打,任凭顺子怎么求饶都没用,最后凳子腿打折了,他爸才罢手。
还有一回顺子在学校捣蛋,老师把他爸找去了,他爸在办公室里几乎打得顺子断了气,老师校长怎么劝都不行,从此以后老师没敢再找顺子他爸来学校。
顺子觉得事情有点麻烦了,菜园里偷黄瓜能被他爸打折了凳子腿,学校里调皮能让他爸差点把他打断气,那这回自己把人家房子点着了可咋办。
当然顺子知道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下午跟毛伟闲着没事点火玩儿,结果火势没控制住,顺子一把土一把土地往火苗上刨,毛伟脱了裤子憋足了劲儿撒尿,最后还是把村里外号六哥家的草垛给点着了,俩小伙伴儿一看大事不妙,话都没说一句,心照不宣地各自跑路了。
顺子跑得足够远了,抬头看着远处滚滚的浓烟,心里茫然了。直觉告诉他这回惹的事儿可太大了,那么大一个草垛,烧起来火势逼人,那个六哥据说是个混混,不是好惹的,要是那个六哥知道了找上门去他爸不得打死他。
顺子就在这里发呆,想等到火烧完了去看看情况。这一等就等到太阳快下山了,顺子看到没有浓烟了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事发地点。顺子老远一看,完了,顺子心里想。
不仅原本的两个大草垛没了,六哥家的房子也给烧着了,外墙已经被烟熏得黑漆漆一片。顺子心里快速的权衡着,与其回家挨一顿毒打,不如离家出走吧。
这些年来挨的打着实不少,他从小没妈,他爸天天喝酒,他爸一喝酒他就不敢在家待着。不管自己犯没犯错,只要他爸醉了酒肯定要找个理由打他。
顺子嘴里念念有词:你还是我老子呢,老子今天起就不回来了。
可是该去哪里呢,十二岁的孩子啥也不会,出去指不定就要饿死。顺子可没想这么多,他沿着村西头儿的小路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顺子觉得自己走得很远了,就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休息。这会儿天也黑了,顺子这才想起自己需要找吃的。顺子心里有点打退堂鼓了,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能走到哪儿去?顺子躺在石头上,大脑忽而一片空白忽而思绪混乱。
顺子想起印象里第一挨揍是因为自己在他爸酒里撒尿,他爸喝着味道不对他就乐不可支地笑,结果被他爸在屁股上重重地踢了好几脚。那年他应该是六岁,顺子挨揍之后哭了很久。
顺子想自己必须找点吃的,这条路顺子也不知道是通向哪里。“我可以偷偷回去,到刘老头菜园里找点吃的,别让我爸找到我就行。”顺子心里这么想着,于是就往回走。
又走了半个来小时,顺子走到村头儿了。顺子跑到刘老汉家菜园,“上回吃你跟黄瓜你去告状,你越是告状我越是要吃。”顺子翻过菜园的篱笆,看到西红柿就摘西红柿,看到黄瓜就摘黄瓜,估摸着够吃了顺子就兜着瓜果翻出篱笆。
顺子吃完西红柿和黄瓜之后想起了毛伟,毛伟应该是跑回家了吧。也是,当时着火的时候又没人看见,谁知道是怎么着的火。顺子抹抹嘴,心想毛伟别把我卖了,我得去跟他说说。
顺子到了毛伟家门口,扯着嗓子喊:“毛伟!”
听到有人喊自己,毛伟就出来了,看到是顺子,说:“你爸打你没?”
顺子说:“我还没回家呢,你别跟人说火是咱俩放的。”
毛伟说,肯定不能说啊,打死也不说。
顺子点点头,又问:今天下午没人看到我们吧
毛伟说:没人。
顺子这回放心了,他准备往家走,离家出走还是算了。
顺子进了家门,他爸见他回来说就说:“怎么回来这么晚,去哪儿疯了。”
顺子说:跟毛伟在外面玩儿了。
顺子他爸问:马六家草垛不是你烧的吧。
顺子说:不是
顺子他爸问他:没撒谎吧,要是你干的我打断你腿。
顺子说我没撒谎。
顺子他爸说:好,吃饭吧。
顺子端起面条开始吃,吃到一半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门口喊,“二叔,是不是你家顺子把我们家草垛烧了,有人看见了,我们家墙都烧黑了。”
顺子他爸说:“草垛我赔你,墙我给你重新粉刷。”
从马六来了顺子就在那哭,端着碗哭,也没哭出声,只有眼泪吧嗒吧嗒地掉。马六走了之后,顺子他爸对顺子说:“你过来。”
顺子放下碗筷,噙着眼泪走过去。顺子他爸给了他一巴掌,说:“这一巴掌是因为你撒谎。你开学就上初中了,不能不懂事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打你,为的是告诉你不能撒谎。明天我给你涂料,你去把马六家墙刷出来。”
顺子这次也哭了很久,这是顺子第一次撒谎,结果就被戳穿了。一巴掌对顺子来说跟没挨打一样,可是顺子就站在那一直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