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过春节，因为不知道如何过，而且两个人也是狂欢不起来的。每年妈妈都会做很多好吃的，然后晚上会看春节晚会，但通常都是我自己迎接新的一天，妈妈总是会在零点之前就睡觉，看着电视里的人欢乐，我也会跟着傻笑。家里也从来不放炮，到了零点，就一阵狂响，我透过窗户看着天外的烟花，很美，很羡慕。

不过今年我没能看着春晚迎接新的一天，在一个比家里更温暖的地方，一人一张床和妈妈包了个单间。我吃了亲戚们送来的饭菜，妈妈吃了我做的菜叶子汤，很早就睡了。

很开心，假期回去终于说动妈妈去把跟我一边大的胆结石取出来，像个大人一样找关系，想要把妈妈安排到最好的医院。真心不喜欢求人，这个假期却求了很多人。找Hu答应请他吃饭，让他在第一人民医院工作的妈妈给做胆结实手术的大夫打声招呼，当天都联系好了。晚上却来了一堆亲戚，从来未曾见过的亲戚们，妈妈说是上个学期联系上的，所谓的舅舅舅妈们，他们听了妈妈要做手术，便推荐去407医院，还当场联系了他们认识的人，就这样妈妈被说动了，决定去407。妈妈是这样说的，我找的人是同学的妈妈，没有20年没见的舅舅舅妈们认识的人靠谱。好，去407。

妈妈很担心，做了手术之后，我一个人照顾不来，我告诉妈妈，没问题的，放心吧。但妈妈还是让舅舅舅妈在做手术当天来医院，一是给我壮胆，毕竟我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二是下了手术台，我一个人把她抬不到床上。其他的亲戚一律没有通知。我领着大包小包，提着水壶盆子，和妈妈就这样住进了医院。第一次做手术，又由于托了人，住了个两人间，家属是没有床位的。我就和妈妈挤在一张床上睡。前两天做了基本术前检查。第三天就要做手术了，运气很好，隔壁床当天出院，我和妈妈晚上便一人一个床。在睡觉之前，妈妈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我装做在玩手机偷偷地给她录像，眼睛眯着笑着说好看好听，妈妈背过身的时候，我的嘴角是咸的。晚上睡觉冲着妈妈方向的看了很久，睡不着。

该来的终究还是回来，第二天起得很早，给妈妈洗漱，换病号服。妈妈看起来很不安，我也很不安，我们俩都在故作镇定。在给她洗脸的时候，妈妈重复了银行卡密码，告诉我，如果失败去找宋阿姨、要好好学习。我让她别乱说。亲戚也如约的来了，来了很多个，不认识，妈妈一个一个的给我介绍，我面带微笑的叫着舅舅舅妈，给他们倒水。他们也面带微笑地说着都长这么大了。我也叫来了Pei，毕竟得有一个认识的人在身边。快中午的时候，护士来叫，送妈妈上楼，我告诉妈妈不会有事的，我就在门口。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一分钟都是煎熬。我招待着亲戚们下楼到病房里等，拉着Pei在病房门口的楼梯上坐着，聊着有的没的，分散注意力，但似乎没什么用，心里还是想了很多，很害怕。两个小时左右，便有人叫李佳怡，我冲到手术室门口，他们让我去看看妈妈的石头，告诉我手术很顺利。

护士将妈妈推出手术室，送到了病房，在换床的时候，三个舅舅一个舅妈一个护士第一次尽然没有将妈妈抬起来，妈妈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换完床护士告诉我要一直叫，不能让睡着。我便每过30秒左右叫一次妈妈。妈妈的脸惨白惨白的，身子一直在扭，嘴里喊着疼。我摸着妈妈的脑袋，告诉她一会就好了。但她还是会不停的喊疼，声音有的时候很大，我哭了，再也没能抑制住。Pei过来安慰我。亲戚们对妈妈喊着做手术哪有不疼的，你吓着孩子了。过了一阵，妈妈情绪稳定了，我送走了亲戚们，谢谢他们的帮忙。

我求着Pei让她晚点走，我一个人照顾不来。妈妈一直在不停的输液，不停的呕吐，我每隔一阵会用沾了温水的棉签擦她的嘴唇。那天晚上输液输到了3点多。Pei8点多走的。害怕自己睡着，每20分钟上了个闹钟。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妈妈醒了，看起来舒服了很多，肚子上留下了有三个伤口，很小。中午的时候护士让妈妈下地活动，微创手术确实很轻松，妈妈走的很快，过道里的病人都说不像是做过手术的。

恢复得很快，一切到目前为止都非常顺利，妈妈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不到一周医生说我们可以出院了。离过年也没有几天了，回去还可以收拾收拾。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只可惜却不曾知道，只能在家睡一宿。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妈妈突然叫醒我，说她肚子疼。真正的故事开始了。我给医生打电话。医生说让妈妈立刻来医院。到了医院妈妈已经疼的不行了，大夫带着我们做了个B超，说是没发现问题，让再观察，这一观察，就观察了一天一夜，妈妈疼了一天一夜。她开始说胡话了，各种骂我，埋怨我，说要不是我让她做这个手术，她就不会成为现在这样。说我就是来报复的。她还不如死了算了。我没有话可说，非常失落。一个晚上，平均每两个小时让我去叫医生开止疼药，开到最后一次，早上6点多了，打针也不起作用，不能够减轻疼痛感。8点多医生上班，又带着我们做了一次B超。结果是肚子里有积液，怀疑是胆汁渗漏，需要二次手术。

很快妈妈就再一次被带上去了，这一次6个多小时都没有出来，我给Pei打电话，让她快点来。很痛苦，在外面等的人的心里太煎熬。过了四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也开了很多次，但每次推出来的都不是我的母亲，后来护士告诉我，你母亲还没开始做手术，是最后一个。五个小时的时候，突然护士叫我，让我下去交费，说是手术费不够。因为这一次手术比较仓促，没有带钱。来的几个亲戚也没有带钱，我也不愿意管他们借。我只能想到Cai，给还在北京的他打电话，借1500元。他给我转了帐，但两个小时才能到账，妈妈还在手术室，他们又叫我，让我现在立刻缴费。还是没有钱。我又给Cai打电话，Cai说让我别急，他帮我想办法，他从电话里听出来我已经乱套了。过了一会电话打过来，说让他在天水的同学先给我送过来3000，那1500让我先留着，做日常开销，给妈妈买点好吃的，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不明白为什么医院会在病人还在做手术的过程中让缴费。

缴完费，妈妈也已经被推出来了，肚子上带了两个引流管，没见过的我还是被吓到了。医生过来给我说，确实是胆汁渗漏，妈妈的胆管有多余的一个小分支，就是它在渗漏，做了开腹手术。重复了第一次手术当天，这一次点滴打到了早上六点，中途妈妈一直在喊疼，让我叫医生开止疼针，医生不给开。没有办法，我就拍妈妈的手，转移注意力，确实很见效，可以减缓，一拍就拍了两个多小时，给妈妈讲故事，这个学期的新鲜事。早上六点多，点滴输完，妈妈怕我撑不住，让我睡一会，到那个时候，我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睡了一个多小时就又起来，要给妈妈输液。

这一次那些所谓的亲戚们再没有现过身，源于愧疚，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白天Pei不忙的时候会过来帮我，有的时候妈妈的朋友会来看看，晚上就我一个人，这一次历时20多天。

不会做饭，不过医生也只让妈妈吃煮的绵绵的面条还有绿色蔬菜，所以也很好做。唯一悲伤的是自己没有吃的，妈妈身前还离不开人，所以就经常凑合，妈妈的朋友来的时候，会带很多面包，但都不好吃，也会带来方便面，很开心。有的时候吃的腻了就到楼下买一个薯片两元，会更开心。

这一次手术做完，妈妈没有了第一次做完手术时的精神，人整个看起来很失落，心情也一直不好，我安慰她，但没有什么用，妈妈的朋友来，告诉她让她好好的，这也是给我打气。说我很棒，一个人撑起了这么大场面，说这回做手术全是靠了我。妈妈也点了点头。朋友走了没几天，她就又会不开心。因为恢复的真的是非常慢。毕竟是开腹手术，肚子上将近一乍的伤口，需要时间。走路也是问题了，上厕所都很费劲。不过妈妈确实很坚强，不到七天做了两次大手术，她的恢复程度让医生都很吃惊。但是原来那么能干的母亲突然拿上厕所都需要帮忙，她的心情总是很低落。

这一回那两个引流管挂了很长时间，医生说用最保守的治疗方法。过年的时候我和妈妈，妈妈和两个管子，医院只剩下带我们三床病人，还有一个护士，一个值班医生。

妈妈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要找医院闹，没有一个胆结石手术会做成这样的，本来是个微创，现在一肚子伤疤，但家里没有人能出头，妈妈身体不行，不能生气折腾，亲戚们也都用不上，只剩下我。妈妈却觉得我不中用。最后还是妈妈带着我，我带着Pei。三个人去找的院长，妈妈没说两句话，就哭的泣不成声，剩下都是我和一个40多的大人理论，而且他就是肝胆科出身的。院长说会考虑我们的问题。最后的最后，闹了很多天，我们的主治大夫估计良心发现，帮我们想办法，医院答应减免我们第二次的手术费。开学我请了一周假。

现在过了半年了，这一次恢复得还不错，去医院复查也很好。但是从视频还有妈妈发来的照片，看见妈妈老了很多。

现在总是会想起来那个寒假，那段时光，感觉自己可以像个大人一样撑起一个家，但是这其实是个单项选择，因为你只有一个选项，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