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麽给我X,我X它十八代祖宗,噶些人都死死掉好了……”住在大花坛附近的“袁大炮”,早上起来,站在大街那里骂骂咧咧,嘴里发出恶毒的诅咒。“袁大炮”真名叫袁仁宝,皮肤黝黑,身材魁梧,圆圆的大光头,一发怒,眼睛也瞪得溜圆,活脱是《水浒》里的“黑李逵”。因袁仁宝喜欢较真,性子急躁,天不怕地不怕,看不惯的事喜欢直说,藏不住话,说话如“炮轰”,故得“袁大炮”这一绰号。
那么,“袁大炮”何故一大早骂街呢?原来,凌晨二点左右,街上一户人家死人,遗体送火葬场火化前,在大街上大放鞭炮。“土葬”的那个时候,在出丧中也兴放鞭炮,但由于一般都在大白天,大街上还站满了观看热闹的人,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指指点点,有的默默注视。殡葬制度改革后,没有“土葬”了,于是死人都往火葬场送。由于死的人太多,当地就这么个火葬场,去迟了,轮到火化不知得什么时候。何况,骨灰盒送到公墓里,俗称“进椁”,“进椁”是有时辰的,这个时辰是由算命先生排的,迷信的人家谁敢耽误这个时辰呢?于是,丧事人家都赶着在万籁俱寂的凌晨——芸芸众生正鼾睡的时候,放着鞭炮,将尸体放入灵车,送往目的地。
这个“袁大炮”是个爱睡的人,他睡得真鼾,突然被这户人家的鞭炮声惊醒,嘟嘟囔囔了一阵,又睡下了,并很快睡去。没想过了一阵,他又被“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实在恼火得不行,恨不得半夜里冲出去,狠狠骂上一通。论“骂”,他胆子比谁都大,嗓门比谁都响,骂上一整天也不吃力。论“打”,几个汉子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据说,“袁大炮”曾练过“铁布衫”的功夫。有个夏天的晚上,“袁大炮”在大街上喝夜老酒,正喝得起兴,一个小混混在那里胡说什么,他听不下去,呵斥了几句,没想到这个小混混不识好歹,冲上来打“袁大炮”,出拳的那手臂被“袁大炮”双手抓住,轻轻一拧,竟然脱臼,那小子疼得“嗷嗷”直叫。从此以后,老镇上的江湖好汉都知道了“袁大炮”的厉害。不过,这事后来让“袁大炮”的舅舅“老麻子”得知了,将“袁大炮”叫去训诫了一通,“袁大炮”从此很少出面管闲事了。这“袁大炮”天不怕地不怕,却只服一人,这人就是“老麻子”。街上的人都知道,这个“老麻子”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狠角色”, “老麻子”一跺脚,整个老镇都要抖三抖。
“袁大炮”骂街后的好几天里,整个大街晚上都很安静。“袁大炮”好几个晚上都睡得很安适、惬意,于是这个大街平静了好些日子,就如同这个老镇几十年来节奏缓慢的生活一样平静。但是,平静的日子终于在某天被打破了。
那天,“袁大炮”忙了一天的活,到了晚上又有些杂务,很迟才睡下。“袁大炮”又累又困,在床上一躺下,一眨眼的工夫就睡去了,鼾声如雷,睡得真香。丑时,突然,大街上又传来了惊天动地的鞭炮声——又有人家出殡了。鞭炮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这次鞭炮声持续的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些。“袁大炮”的睡意实在是敌不过这震耳的鞭炮声,他终于被吵醒了。不过,“袁大炮”太瞌睡了,在鞭炮声停止的间歇,他又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浅层睡眠。“嘭——,啪——”,又从大街上传来了比苍蝇飞舞的声音更让人心烦的鞭炮声。“袁大炮”再次被吵醒,他终于起床了,带着无比的怨恨与怒火穿上衣裤和鞋子。他循声走出,来到大街。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下,店家的招牌、绿化带、路边的汽车、垃圾箱等影影绰绰,全然没有白天的那番景象。不远处,几个人正抬着棺材往灵车走去,后面跟着一大帮人,队伍里面有人在低声地哭哭啼啼。还有几个人分散在马路上,蹲着身子在点鞭炮,那如同小纸箱似的鞭炮一点着,跟着就发出接连不断的声响。一个中年汉子正在点鞭炮,“袁大炮”见状吼道:“死蛋,我X你妈,还让不让人睡了。”这一声吼真的是石破天惊、惊世骇俗。“袁大炮”冲过去一脚把那鞭炮踢了出去,那人拿着打火机,愕然地看着“袁大炮”,他万万没想到竟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踢出丧的鞭炮。等他醒悟过来,才说道:“你干啥,找死?你脑子有病了!”正吵着,不远处送灵柩队伍中跑过来了一大帮人,有几个性急的就跟“袁大炮”理论,推来搡去,很快就打了起来。“哎呦!”丧事人家中有人受伤了。有人报了警,派出所就在不远处,民警不到抽一支烟的工夫就来到现场,盘问过后,把当事人带到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一番笔录之后,最后,警察认定“袁大炮”为肇事者,承担全部责任包括伤者的医药费和误工费,并予以治安拘留十天。后来,“老麻子”出面,摆平了此事。“袁大炮”被关押了一天就被放了出来。
“袁大炮”从拘留所出来后,心中愤愤不平,郁闷难抑。他接连三天站在大街上,像祥林嫂那样逢熟人便说此事,不过得到的顶多也只是人们的几声附和而已。
奇怪的是,那几天大街上却听不到“袁大炮”的骂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