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翀面色难看。围过来打趣他的同党都闭上嘴不敢再出声了。
余漫是上了课以后才回来的,手腕上缠着纱布。老师询问,她说不小心摔倒了拧伤了。
上课下课,一如既往。朱翀心绪没有变化,也一如既往地平静。可每次做题抬头休息时,听老师讲课不经意转眼时,眼光总能瞥到一角白纱布。朱翀简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把不自觉斜过去的目光转回来。
余漫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相反,她到很庆幸伤的是左手不耽误写字,而且不是很严重,只是扭伤。医生说注意保护休息,一二十天就能恢复。
至于另一个相关者,倒不是余漫大度不去计较,余漫真心觉得大部分责任在自己,不是自己晕晕乎乎一头撞上去,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当时坐在地上疼的怒目抬头时,是想不管有理没理先吼上两嗓子的,可一看到是班长,这一阵子的心虚躲避可能起了延续效应,那些理直气壮的斥责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事后想想,余漫都有点看不起自己的趋炎胆怯。“算了,算了就当是上次自己的补偿好了”余漫自我安慰。
余漫第三天就把医用纱布给拆了。医生说手腕几个穴位得轻轻按揉,有助于消肿好的快。再说又不是有伤口,长时间缠着个纱布余漫自己都觉得矫情。虽然不缠纱布了,余漫还是尽量小心照顾这支左手不让它受力。想让它快点恢复,别留下后遗症。
朱翀对自己不自觉“走神”的目光有点烦,几次想过去问问好早解决这种状况,又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好。
今天是余漫的值日。
朱翀找借口打发走朋友后坐在座位上“做题”磨蹭。
其他值日生都快速做完自己的活一个个离开了吃饭去了,只剩下余漫在那慢条斯里地扫垃圾。她隐藏的很好,受伤的左手随意地垂着,只用右手“轻松”地握着扫帚扫着。仔细看就会发现,她那支握扫拄的右手有点太用力,扫帚还时不时从手里歪斜、脱落。朱翀冷眼旁观着。在余漫把扫帚放一边,用右手拉出凳子,再用右手拿起扫帚扫出垃圾,再把凳子推回去时终于忍无可忍。
余漫看似若无其事其实很费力地扫着地。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余漫正疑惑怎么还有没走的同学,手里的笤帚就被人给夺走了。余漫错愕抬头,班长阴沉着脸,正拿着笤帚发泄似的扫着,凳子被他粗鲁的动作弄出很大声响。余漫傻呆呆看着。
朱翀快速扫完垃圾,又收到桶里。忙完了转头一看,那女生还在那傻看着他。朱翀不禁有点不自在,不耐烦的问“还有什么?”余漫下意识摇摇头“那还不快走!你想上学迟到啊?”余漫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在帮她呢,虽然态度恶劣了点。“谢谢你啊班长。”朱翀沉默了一下,有点别扭地问“你手咋样?”余漫摸了摸左手一脸轻松的说“没事,快好了。”想了想余漫又真诚地说“你不用觉得愧疚,”没想到脸色刚有点缓和的班长一下炸了毛,狠狠瞪了她一眼气愤地走了。余漫张着嘴又傻了,小声嗫喻“我还没说完呢”她想说那天都怪自己当时走神,她还想为上次自己冲班长嚷嚷的事道个歉的。这下可好,歉没道成,好像又把班长给气着了。余漫有点气馁。
朱翀的那点心思被对方当面点出来有点恼羞成怒。气冲冲走出教室,看时间有点晚了没有回家,随便买了点吃的。随着同学慢慢回教室时,想想刚才又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走进教室,朱翀眼角余光注意到那女生已经坐在座位上,好像也没回宿舍,正边看书边吃手里攥着的一点东西。朱翀装作不经意地快速一瞥,脚步不由微微一顿。“那是吃的什么鬼?”
余漫早预料到自己这个伤残人士做起值日来会拖延时间,来不及往返宿舍,所以早上来教室时就拿了个煎饼预备作午饭。她啃着煎饼看书时,还在暗暗为自己得意,丝毫没注意到来自外界的注意。
晚自习快结束时,班长站到讲台上讲了几个事。其中最让同学兴奋的是元旦那天晚自习可以以班为单位开晚会。最后班长宣布:以后垃圾必须扔垃圾桶,放学发现谁课桌下面有垃圾罚钱充做班费另加罚干值日一周。班里立刻响起一片“啊啊”声,有男同学大声问:“班长,垃圾都扔垃圾桶了那值日生干什么?”班长回道“拖地、倒垃圾。又是扫又是铲的多费劲?”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这样大家不就都能节省时间了。”无视嗡嗡的议论声,宣布放学。
在男女同学旖旎心情层出不穷的高中生里,朱翀属于无动于衷那类的。他基本和女生没什么交流,只与班干部里的女生就班事方面说过话。可能女生天生敏感神经意识到班长不会对自己的刻意接近讨好有好的耐性,所以即使他学习这么好,也没有女生敢向他请教问题,更没有借请教问题的举动向他散发出交好信息的。那些有好感的只能藏着心思在班长自身散发出的安全范围外徘徊。
自从得知会开元旦晚会,班里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起来。下课、放学都有同学凑在一起讨论表演什么节目。
轻松向往的气氛没有感染到余漫,相反,余漫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学校突然通知取消这个活动。窘迫困苦的生长环境没机会使她听一些歌曲,她家连电视都没有。她会唱的几首是一年级时老师教的,有点儿歌类型的,这么多年也记得不怎么完整了。对于表演节目肯定不会主动出来献丑的。
让余漫焦急的是另一件事。
办晚会需要学生踊跃“集资”作为购买晚会上需要的一些物品。
第一次娱乐活动,班干部、同学们都非常兴奋打定主意要办的活生活色缤彩纷呈永生难忘。有可能真的会“永生难忘”,这可要了余漫的老命了,余漫之类的穷学生最怕的就是学校搞自费的集体活动,什么春游啦看电影啦参观啦,简直就是穷学生们的死穴。以前还能借口家里有事不去,现在家离得远,何况就一个晚自习的时间,第二天得照常上课也不允许回去。要不装病?这种班级里的娱乐,除非你病的爬不起来,不然你连坐在那看都不行?不去有点太显眼了。好像你就是不去也没有人说你可以不拿钱。
怎么办?!
作为班干部里的“一把手”,班长朱翀相对比较清闲,对于晚会的筹备他只负责对每个提议决定拍板,跑腿张罗什么的由别人去做。可最近,稳坐后方筹谋的班长却主动分担过来一个活:“登记收集”学生集资。就是把每个学生的姓名、所交钱数记录下来。
对朱翀这个“积极”的举动,同位高飞有点模糊的意识,
挤鼻子能眼的小声问他:“你想干啥?”
朱翀义正言辞“能干啥?当然是作为一个班长要带头工作。”
“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高飞一脸嫌弃,又鬼鬼祟祟靠近“是不是和让我打听的那位有关?”
朱翀推开面前那张贼兮兮的脸“做你的作业去!胡想啥?”
“啧啧啧”高飞摸着下巴歪身子上下打量朱翀“你这颗冰山之心这是要溶动还是咋的?”
又伸长脖子左扭右扭地朝前面斜角地方看,“有这么大魅力?……”
朱翀一把拉下身子都快站起来的高飞,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你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别没事瞎想。”
高飞更好奇了。
同班有个住校女生好像对高飞有点意思,几次主动搭话,高飞一直没怎么迎合。朱翀有天忽然授意让高飞去向该女生问问另一个也是住校生,叫余漫的同学的情况,还特意嘱咐不能让该女生察觉,要拐弯的小心得问。害得高飞差点把长这么大存的那点智慧都用上了。
女生说余漫这个人总是独来独往,余漫从没进过学校食堂,不去不是像有的人嫌弃食堂菜不好吃,而是她好像连食堂大锅菜都买不起。
高飞有点吃惊。他们不住校的也偶尔吃过食堂的菜,不过都是点菜炒,也嫌不好吃。更不用说清汤寡水虽然便宜确没法吃的大锅菜了。那大锅菜几毛钱就一份,他们的认识里最没钱没办法的才吃大锅菜,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连这个也吃不起!
高飞和朱翀转述时一脸不可思议。喃喃“那她每天都吃什么啊?”
朱翀沉默。脑中划过那天瞥到的余漫在吃东西的情景。因为好奇,才指使高飞去打探。“所以那次发作业时把她本子弄坏了几页她才急,她可能买本子也困难。”朱翀不禁朝那个斜角方向看了一眼。
余漫在低头做题,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境况引起了别人的好奇。
因为没有父母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小时候余漫没少被别的孩子欺负。余漫打了无数的架,慢慢的,她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委屈气愤害怕,越打越勇,越打越坚强。
一开始不一样不要紧,就看你怎样走下去。
现在余漫对于别人的好奇完全无动于衷,别人探究的目光也就渐渐淡了。
元旦一天天临近,余漫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变出钱来。最后余漫决定破罐子破摔,不交!有人来问就实话实说:没钱!
可是一直没有人来和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