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以我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与子成说,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简短的80个字把出外从军的男子心中渴望回家却不能回家的无奈以及思念妻子又无法与妻子见面的戚怨写了出来。
古代,妻子在家养育子女,男子外出养家。这是平民百姓最寻常的生活。可国难当头时,国家间的战争成了匹夫有责。战场上兵刃相见的都是平头百姓。“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应打仗之需,要征丁。妻离子散,这在战争时代频繁上演。“爰居爰处,爰丧其马。”哪里是我栖身出?哪里丢失了我的马?从军打仗,身上的铠甲刀枪便成了沉重的枷锁镣铐。一旦身死疆场,还不知魂儿变成了谁家的鬼。“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迫于无奈的离别,使得曾经的海誓山盟,天荒地老都成了一纸空文。望向爱人的方向,征夫眼中盈满热泪,钢铁般的铮铮汉子,把心中的柔情倾尽隐埋。抬起沧桑的面庞,硬生生地把眼中的湿意给逼回去。对着惨淡的苍穹把心中的愤懑尽数释放,怒吼。发泄之后,全身气力仿若被人抽取一般瘫软下去,半跪在地,双眼通红。“将军……”一名士兵怯怯地上前。将军?是啊,自己现在是将军。战场上孤身闯敌营拿下敌人首级,杀人不眨眼,戎马半生,立下赫赫战功,朝廷的封赏不断,加官进爵。可是,内心的孤寂与悲伤又有谁人知。他逼着自己变得冷血,变得更强,更勇敢。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回家,见到自己的爱妻和未曾谋面的可爱孩儿。何其渺小又何其浩大而艰难的心愿。
当岁月把流年无限地拉长,心愿在韶光中愈飞愈远,变得遥不可及,最后散落天涯……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残阳如血,荒原上寸草也因战火而了无踪迹,偌大的空间里没有一丝生机,耳边还回荡着战场上厮杀的绝响,仿佛还能感受到当自己手中的刀挥向敌人,鲜血喷溅到脸上的些许温度。战争让无数人失去亲人。老人失去心爱的孩子,妻子失去忠实的依靠,幼子失去坚实的臂膀……
没有焦距的双眼看向微显藏青的天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究其一生,他所追求的不过是与挚爱、儿女相知相伴,相濡以沫。等到老了连桂花糕都咬不动时,还能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看夕阳,一起看着儿孙嬉戏、追逐、打闹。彼此相视时,能莞尔一笑。日子平淡,即使没有高官厚禄,但能与相爱的人子一起就已足够。“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现在,山长水远,与她见面成为奢望,曾经许下的诺言如浮云般飘散。或许,她已改嫁,或许她还在等待,无论有多少“或许”,也只能是自己在此地的无端想象罢了……
脸上挂着凄然的笑,战场上威武的身躯此刻如此单薄。夜幕终于来临,晚秋的凉气把他的身影蕴染成最深远的苍茫。
对平民百姓而言,除非真真是到了国难当头,否则相见以兵刃,全都是肉食者谋之的神仙事。肉食者偏偏把自己所谓的雄心壮志“恩赐”给受苦受难的小老百姓,谁人无怨?战争的策划者和发动者有他们自己的逻辑,而卖命送死的征夫也可以有自己的追求和怨恨。平民百姓的儿女情长,夫妻恩爱情深,恐怕更能让平常人、凡夫心产生共鸣。男子也可以躬耕事父母,与妻白头偕老。安安宁宁、平平淡淡或许浅薄,但却能与她相伴一生,蝶舞天涯,这有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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