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命定定凝视着他,突然便笑了。她的眉眼向来绘的极艳丽,可此时大雨如注将她脸上妆容尽数洗净,一张秀丽雅致的面孔干干净净,如同夏夜里盛开的优昙惊鸿。发丝粘在颊畔往下淌着细股水流,那笑浅浅含在眉梢,便显出大家闺秀般的温婉多情来,是极好看的。
“陆止,过去十年就当我还你当初救我的恩情。今日你我战上这一场,你要是死了我们以后就没有瓜葛了,反之我死了也一样,你看怎么样?”
她说,语气轻松,眉目间流转着笑意。可目光灼灼如火淬着刀光剑影,尾音袅袅未落时便闻锵然一声长吟,朦胧雨幕中一点寒光刺出直指陆止心口,果断狠厉毫不留情。
而陆止丝毫没有意外,只是苦恼地皱起眉摇摇头,叹气,满是惋惜意味,那惋惜也像是在遗憾失去了一把好刀。明明面对着生死,可他毫不在意,姿态闲适一如往常。
段长命从来没有见过陆止出手,甚至找不到一丝半点关于他武功的情报,这令她戒备,所以一出手就是凌厉的杀招,还是偷袭咧!这无疑是正确的,没有高估自己。
只是,低估了陆止。
论及身法诡魅,陆止尤在贪狼之上,错身擦剑而过,剑锋撩起刺出的角度刁钻阴诡如蛇。他们都是杀手,能一招解决绝不拖延,根本没有留手,招招都在最间不容发的距离内变化。身上的伤口往往都是擦着要害而过,稍有疏忽便是死亡。
鲜血流淌在剑锋上,顺着每一次的攻击挥洒而出,彼此的血液在空中与雨水相互混合着坠落,渐渐汇成一个又一个的水洼,浮着桃花一般的颜色
段长命在狂风暴雨中张狂大笑,哪怕咸腥的鲜血混着雨水流入她嘴里,满喉冰冷。她笑得那么肆意放纵,眼角眉稍都是荡漾的春意,兴致勃勃。风声疏狂,大雨滂沱,她眼波如水,粉面含春般绯红,透着极致的狂热。手上剑招随着气息变化,凌厉得几乎搏命的姿态。
陆止冷冷看着她发疯,形容狼狈,与段长命一样浑身伤痕,再不复之前的从容,只是稍稍比她要好一点。显然他也低估了段长命的实力,或者说段长命从来没有向世人展示过她真正的实力。
“没想到你居然会在我面前隐藏实力。”
陆止轻声说,抖剑以剑尖挑开段长命劈来的剑锋,翻腕回剑平削她手肘。虽然事情出现了意外,陆止并没有在短时间内杀死段长命,反而有几分势均力敌,但他却为此而感到由心的愉悦,他喜欢意外,因为他喜欢刺激,生死一线间的刺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段长命和陆止是一样的,一样的疯子。
段长命曲肘立剑上格,手腕只是轻轻一抖,柔韧的剑身便如流水一般贴着对方的剑刃滑过,像毒蛇露出獠牙,噬向陆止握剑的手腕。
“是你说的,是你教我的,永远不要暴露自己,我做的好不好?”
她咯咯娇笑起来,眼波流盼,妩媚多姿。
“好极了。”陆止赞叹,松开了剑柄,与长剑跌落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短刃撕裂风雨的厉啸,一线寒光在雨中闪现,准确地刺入段长命腹部。
他在可以阻挡的情况下放弃了长剑,以左手抽出贴身隐藏的短刃趁着段长命接近的时机进攻!
这无疑是极危险的举动,如果段长命有所察觉,无岁的灵巧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攻击轨迹,刺入他的心脏!
他赌赢了,但段长命也没输。
那个女子媚眼如丝摔入陆止怀中,苍白唇齿间衔着一片刀刃,贴在陆止颈部冰冷的肌肤上。
陆止舔了舔唇角,单手搂紧段长命盈盈一握的纤腰,手中的短刃刺入更深。他吐着寒气抵在她肩胛上,微微偏头,锋利的刀刃划开肌肤,鲜血渗透而出,温热地流淌在耳鬓厮磨地温存间,他低笑:“杀了我。”
段长命听出了陆止语气中漫不经心的蔑视,面无表情倚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地表示拒绝。
陆止低声笑了起来,胸膛振动,温热的血液从一道道伤口中流出,突然便收了笑面无表情地推开段长命。
“你走吧。我不会杀你。”
短刃抽出,鲜血飞溅,段长命可以说乖巧地踉跄后退,捂着腹部盯着他,唇角上挑的弧度刻薄。
“我该感谢你放过了我吗?”
“仅仅是我。”陆止微笑,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段长命知道他什么意思,可她没有反悔的余地,也不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