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请问你是在堆雪人吗?”
一开始,我只是想在她背后默默地记录下这一雪天特有的风景,拍完这张照片后一种强烈的参与感蓦地涌上心头,可能就是所谓的“福至心灵”“命运”之类的东西吧,我走上前轻轻地询问她。
她有点受惊般地抬起伞,可爱地偏着头望向我。
大大的眼睛、白净的皮肤和带着笑意的嘴角,仿佛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小白兔。那一刻我知道我们大概是可以一同完成这个雪人了。
“那我和你一起堆吧。”我在她身边蹲下,四目相对。
“好啊。”她笑着说。
我看着光秃秃的雪人沉思了几秒,回身捡了个树枝的空档,小白兔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堆糖,选了两支草莓味的棒棒糖给雪人当了手臂。
我愣了下,“你特意为堆雪人准备的糖果?”还能有这种操作?
她笑得更开心了,俏皮地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选了一个粉嫩嫩的蝴蝶结糖纸以昭示自己苟延残喘的少女心,吧唧按在了雪人理应是脖子的部位;小白兔有样学样,也拿出一个绿得发亮的糖纸吧唧按在了雪人圆滚滚的肚子上。
嗯,很好,红配绿,很时尚。
待我们搓完了雪白的小羊角辫,安上了树籽小眯眼,便开始为雪人的嘴发愁了。
翻遍全身上下,理所当然没有找到什么长得像嘴的物件。在小白兔无助的眼神下,我只好心情复杂地使出必杀技。
看见我掏出口红的时候,小白兔的笑声更大了。
你别说,小女生的笑声还真叫银铃,和我这种粗犷的笑出猪叫完全不一样。
心痛地完成了雪人·初稿。
“可是它没有鼻子呀。”小白兔又开始发愁了。
在我掰完小树枝意欲做个匹诺曹的鼻子后,小白兔已经迅速调整进入下一阶段。
我看着她用雪一点点掩盖掉口红印,看着她剥开糖纸,看着她拿着圆圆QQ的糖对我眨眨眼:“用这个做嘴吧。”
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就原谅你现在才想到这个方法吧。
我按照刚刚装领结的方法吧唧一下把糖果按在雪人胖嘟嘟的脸上,然后吧唧一下——
“啊——头掉了!”方圆十里只听见我的哀嚎。
我战战兢兢地捧起那颗雪白的头,还没说点啥再替它做个悼词,只听耳边传来“咔嚓”一声。
“你们俩怎么这么可爱呀。”一位手捧相机的阿姨看着我们,笑眯了眼。
我心中一动,十分钟前我还在看风景,而现在我也是初雪天里别人眼中的风景了。
很奇妙的感觉。
我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她。
手忙脚乱地把头安了回去,仿若亲手给恋人喂下充满爱意的蜜果一般,一手托住它的后脑勺,一手轻柔地将糖果一点一点放在了嘴的位置。
然后再吧唧一下。
在我姿势别扭地拍照时,小白兔将她的伞遮在我的头顶,温柔地帮我拂去头发上、身上沾上的雪花。
有那么几分钟,我们谁都没说话。
萍水相逢,此时此地,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是现在的样子。
“走吧。”我率先打破沉默,拍拍衣服站起身来。
“我去图书馆,你呢?”
“我回宿舍。”
两个不同的方向。
小白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拜拜啦。”
没有人提出要留联系方式,也没有什么客套的多余的话,甚至对于彼此我们连姓名都不曾询问。仿佛我们早已约定好这一生的会面就是在2018年这个初雪天的下午,于学校的小湖边一起堆个雪人,仅此而已。
人生中能这样顺其自然地进入又退出的人不多,不强求真的很舒服。
今天的车开得格外得慢,尤其是在经过行人身边时更是减速以防水花飞溅;
今天的车开得格外得稳,哪怕是看起来有急事的车主在经过路口时也会踩住刹车让行人先过;
今天好像一切都被按下了低倍速,缓慢而又清晰地在我眼前放映,我感受到一股柔软且坚定的力量,能使飞扬的雪花也在我记忆中粒粒分明。
今天的我们承受了比以往更多的善意,我猜可能是因为初雪太过纯粹,让人礼尚往来地想将自己更纯粹的一面展现给这个世界。
所以啊,该纪念的不是初雪,而是初雪天的人啊。
哦,还有我冻得通红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