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梁小北是在初一刚开学的班会上,他一件白色衬衫,打着领带,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做着自我介绍,不得不说,这样的他是帅的。
梁小北是班草。桀骜不羁,无拘无束,不爱学习偏偏能安然处于班上前几名,天天讲着黄色笑话却深受女孩欢迎。我古板木纳,一心学习,对班里不学习耍赖皮的坏学生嗤之以鼻。我和他截然不同,以至于我认为我们永远不会有交集。
不久后的第一次月考,我凭着学习成绩当上了班长,换来的沉重代价是带头扰乱班规的他成了我的同桌。我才知道原来有人睡觉流的哈喇子能弄湿你的衣袖,传说中的三八线要按3(我):8(他)的比例划分,圆珠笔一天可以找十回,橡皮还能被五马分尸。
黑暗的势力会被光明吞噬,我终于等来了报仇的机会。
星期一的早读,我奉命搜查梁小北口中所说的怎么找也找不到的离奇失踪的作业本。
我本着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美国FBI的实力在他课桌里翻出了6个辣条袋,3个可乐瓶,还有被辣油沾满的废纸团,最后终于找到了桌拐处他那皱巴巴的作业本。站起身时看到梁小北那货冲我眨眼睛,还时不时努努嘴的谄媚样,我毅然发挥一身正气,给他告了老师。于是他就默默地打扫了一星期的厕所。
自那以后,我几乎天天欣赏到衣服上零丁的墨水点,桌子上形态各异的蜘蛛,偶尔还有午睡醒来时头发与椅子共同编织的完美蝴蝶结,有事没事他还爱拿打扫完厕所的爪搁你面前晃悠给你恶心。礼尚往来,我往他椅子上撒粉笔灰,给他头发上倒胶水,再把他书包扔到垃圾桶。
年少的情愫,说不清,道不明。男女生之间的暧昧好像都来源于彼此的恶作剧。初二开学的时候,梁小北跟我说,“班长,我还要跟你做同桌,我挺喜欢你这小丫头片子的。”
就这样我们做了两年同桌。我知道了好多事情。
梁小北最喜欢周星驰的电影,够无厘头;梁小北喜欢学校对门李阿姨家的炒面,豆芽菜放得多;梁小北喜欢唱歌,他的歌声不赖;梁小北的睫毛很长,字迹很好看,酷爱打篮球,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初三那年,梁小北走了,随着他北迁的家转校了。
那年夏天,学校楼下的香樟树还是那么翠绿,书上的知了依旧那么烦人,下课时的操场照样青春飞扬。这个初三,只是没了梁小北。
来年夏天,我如愿考上了我们那最好的高中。除了成绩单,我还收到了一封信。
“我喜欢你,江南亦或漠北。”落款:梁小北。
就这样,高中三年,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他说他跑去河南当兵了,跟他在一起的都是一些大大咧咧的大男孩,志趣相投,他很喜欢;他说河南的美食很好吃,他迷上了那里的胡辣汤,每天早上都要来一碗;他说他晒黑了,但腹肌也练出来了;他说他有那么点想我。
我说我现在学习任务很重,压力很大;我说你那么好的脑子不学习白费了但还是很羡慕你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我说今天隔壁班的小混混又来我们班闹事了;我说我考进了班级前三,我说我也有点想你了。
2015年暑假,高中毕业,我买了一张北上的火车票,一个背包,三天两夜的车程,奔赴他所在的城市。
紧张又憧憬。我的少年,他应该依旧能说会道,天南海北,无所不知。他会领我吃当地的美食,跟我说这里的风土人情,让我见识外面世界的精彩纷呈,他不会辜负一个女孩拔山涉水来看他的一片赤诚。
下午两年半,我拖着疲软的身子下了火车,在不安的找寻后,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白T反戴棒球帽的少年向我走来,一霎那间,仿佛看见了当年讲台上的梁小北,还是那么光芒万丈,容易让人迷了眼。
去看他的那两天,他总会抽空陪我,带我走走玩玩,问我缺啥少啥,样样都很周全。我看着眼前这个人,英气的脸庞,长长的睫毛,笑起来露出来的两颗小虎牙,彬彬有礼的举止,客套的说辞。是他,却又不像他。我跟他之间什么时候到了不说话会尴尬的地步?
来这的第三天,我坐上了回家的火车,临行前,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江南亦或漠北,我们之间,还是缺了四年。你不再需要刻意找话题跟我聊天,时间久了你会累。
很多时候我在想我跟梁小北之所以走到今天,不是因为我们年少无知,更不是因为我们的感情不够炽烈经不起任何的考验,只是我们缺席了彼此四年的青春,是用书信填不满的。梁小北于我,像是文言文里的一幅插画,锦织物上的一朵花,夏天的一口西瓜。我们虽然不能在一起,但再也没有人能够像他一样让我刻骨铭心。
2017年八月,我收到了来自厦门的明信片,上面写着:喜欢过你,很难觉得有那么喜欢别人。很庆幸,我的青春里,你来过。
很多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你,但我知道,我怀念的不是你,而是有你在的我的青春。
梁小北,谢谢你,教会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