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村庄的坑塘里,小河边,还有田野里的土埂上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天气转暖,青蛙们蹦蹦跳跳地走出来了,它们停止了冬眠,开始出蛰歌唱。
夜晚的蛙声在静谧的春夜显得尤为清晰。呱、呱、呱呱,长时间的冬眠让它们的声音充满了蕴藏很久的底气,蛙声告诉人们:春天来了,一切都有了该有的样子。
桃花开,杏花败,梨花出来应奶奶。这是我们豫东的俗语。花儿、草儿、树叶儿都在躁动中孕育着春天的气息,露出的叶芽儿蒙上新鲜的绿。鸟儿跳动着,就连狗子也撒开了轻快的脚丫子去追赶路边谈恋爱的狗情侣。 麦子也奔在成熟的路上。
娘说,蛤蟆(青蛙)打哇哇,四十五天喝疙瘩。这古老的谚语总会给人们带来希望。希望能尽快吃到用新麦子做出来的白馍馍,能尽快喝到用新小麦搅出来的疙瘩汤。吃着掉馍花的白馍馍,疙瘩汤里飘出小麦新鲜的清香味。那种新鲜感是小时候的麦罢才拥有的幸福。
我们这些小孩子把新麦当成了希望,当成了每天心念念的奢侈。 小时候闹春荒,家家户户都缺少粮食吃,只有靠树根、树皮、榆钱、榆树叶、荠荠菜和洋槐花过日子。那时候吃得舌头发绿,胃里发黑,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八岁的我端着几张榆树皮和榆树根去隔壁大娘家捣榆树皮面,榆树皮放进石臼里,用石杵一下一下的捣着干枯的榆树皮,小小的胳膊勉强抱动石杵,一下一下地砸在石臼里的榆树皮上。榆树皮捣碎,回家用细萝筛出细细的榆树皮面粉。榆树皮面筛出来时,母亲才下工。母亲用我筛除出来的榆树皮面掺红薯面粉擀面条吃。断断节节的榆树皮面条黏黏的,在沸腾的锅里翻滚着,一拃长的面条像黑色的泥鳅在锅里跳跃。面条舀到碗里咀嚼着顺着人的喉咙送到胃里。虽然不好吃,好歹也能充饥。那时候你才知道一个白面馍对一个饥饿的孩子来说多么宝贵。我们小孩子在睡梦中都希望快点有蛙声叫唤,因为蛙声总是给人带来希望。听到蛙声,也就想起母亲说的那句谚语:蛤蟆打哇哇,四十五天喝疙瘩。四十五天,是多长的时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没有概念。娘总说,快了,快了。我们总是在青蛙的叫声中盼望着,盼望着。
蛙的叫声也有烦人的一面。暑天天气炎热,特别是刚刚下过大雨的傍晚,坑塘里的青蛙们似千军万马齐刷刷地进行大合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它们不停气地叫唤,不知道它们在鸣叫时是怎么转换的气息?我家先生说,这样呱呱叫的是青蛙,“呱嘟嘟,呱嘟嘟,”蛙叫的时候喉咙里像打呼噜,这样的蛙是赖犊子(方言),又叫蟾蜍。还有“儿啊苦啊,儿啊苦啊”这样叫的青蛙,单凡这样的蛙叫声,是因为雨下得太大,蛙儿们没有了栖身的地方。虽然它们是水陆两栖动物,可它们也需要有一个安逸的环境。即使这样,我们还是喜欢听在夏季的蛙声四起,喜欢听在大雨中的万蛙齐鸣。因为蛙声代表生态,代表好的生存环境。
现在又到了蛙鸣声声的春天。我依旧会想起那句谚语:“蛤蟆打哇哇,四十五天喝疙瘩。虽然现在衣食无忧,不再为口粮天天发愁,可是那句不知道传了多少年的谚语还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
这两天气温有点下降,几天前的蛙声好像戛然而止了。随着气温的慢慢回升,今天,我耳边又好像听到了青蛙的鸣叫声,因为那单调的叫声中刻着乡愁,刻着记忆,是留在骨子里的忘不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