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邪
武小宝恼了，分不清真与假，也不在乎那大黄鼠狼是否开口说真话。
看那大黄鼠狼人模人样的杵在草窠里，气不打一处来。
“我看你是小家雀下鹅蛋——硬充大腚眼子！”
“皮毛的畜生，敢和人叫板！”
武小宝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党的光辉陪伴他成长，即便手无寸铁，胸中却有斧头镰刀。
能怕牛鬼蛇神？
牛鬼蛇神该怕他！
“去你的！”
武小宝弯腰低头，抄起半块硬土坷垃，瞄准了贼头贼脑的大黄鼠狼砸。
力道够了，可惜准头不够，大黄鼠狼一扭身，拨开草茎，黄蜡蜡的尾巴倏忽闪逝，已然不见。
武小宝没在意，跨上凤凰牌自行车，加大马力朝乡中心学校骑。
“哎呦——”
他的后背陡然刺痛，像是有人拿大头图钉猛按进了肉里。
小宝惨叫一下，顺着痛感往后背上摸，和往常一样，也不见血。
小宝皮糙肉厚，不当回事。
他寻思是让野蚊子毒苍蝇给叮了，在乡下，蚊子和苍蝇发育的极好，叮人一口，跟针扎似的，然后鼓个小馒头似的包。
不过不碍事，麻痒几天后，大包自动消除。
不知不觉，武小宝已经来到了学校。
校门口十五六岁的初中生脸孔稚嫩，形色匆忙，都怕迟到。
武小宝路上耽搁了时间，火急火燎地冲进学校，一口气登上四楼的教室。
书包里的煮苞米还热乎，却来不及吃了，毕竟语文老师夹好教材走进了教室。
“大家先复习上节课的内容，鲁迅先生的《故乡》，少年闰土手持钢叉与猹搏斗，守护瓜田……”
中年女老师在讲台上来回踱步，端稳了教案，时不时观察学生的反应。
武小宝凝神认真听讲，全神贯注地分析课文。
“同学们看黑板，下道题是重点，考试可能会考。”
闻声抬头，武小宝大吃一惊，如果不是坐稳了椅子，险些栽过去。
语文老师的尾巴骨处，居然拖条黄灿灿的大长尾巴，那尾巴左右摆动，和活物无异。
武小宝立马戳了戳同桌。
“李兰霞，你看！还没到四月份呢，刘老师都穿上燕尾貂了！”
李兰霞反手锤了武小宝。
“你让老母猪给撞了啊？刘老师没穿貂，风衣！没见过啊？”
武小宝圆睁眼睛，再看，刘老师穿的真是件驼色风衣，压根没有尾巴。
刘老师察觉到了武小宝直勾勾的目光。
“武小宝，看书，我脸上有字啊！”
小宝立刻低头看书，书本上黑色的楷体小字逐渐扭曲，他也和喝了假酒一样，脑瓜蛋子生疼，眼珠子往外冒金花。
书上的字迹渐渐变形，慢慢有了清晰的轮廓。
是眼睛！
绝对是黄鼠狼的眼睛！眼形狭长，眼珠漆黑，从里到外散发贼光，百分百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对眼睛无处不在，合上书，直冒绿光的眼睛挂在黑板上。
偏头不看黑板，地上立马生出一对眼睛，恶意浓浓的目光仿佛是锥子一样往他身上扎。
索性闭上眼睛吧。
同桌李兰霞还一直摇晃他。
“醒醒，别睡啦，起床学习啦。”
武小宝硬着头皮撑开眼皮，几乎背过气去，差点见到阎王爷。
李兰霞早变了模样，原本蛮朴素标致的小姑娘，现在面目全非。
身体没变，脖子上却架了个黄鼠狼的脑袋，小鼻小眼，似狗非狗，似狐非狐，每一根毛上都沾染了不可言喻的邪气。
大黄鼠狼的尖牙利齿距离武小宝不到一寸的距离。
武小宝几乎闻到了大黄鼠狼口腔里喷出的腥臭味，像是烂鸡蛋拌韭菜的味儿。
“啊！”
惊叫一声，举拳要打。
武小宝猛然一精神，原来是梦一场。
可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紧贴皮肉，湿漉漉的。
心脏怦怦狂跳，大有飞出嗓子眼的势头，一双手莫名地颤抖不已，连拳头都握不紧。
武小宝慌了，他胆大人愣，却不傻。
脑仁没长死的人都明白，惹大祸了。
李兰霞看出来同桌有点不对劲。
“小宝，你怎么了，大清早到学校就闷头开睡，一觉睡到中午饭点，浑身都是汗，是不是魇着啦？”
武小宝心里猜想不是梦魇，十之八九是那大黄鼠狼在作祟。
“霞子，我没事，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累了。”
逞强是所有雄性动物的天性。
“那好，你坐椅子上歇一会儿，我给你打饭，吃完饭才有劲儿学习。”
霞子是个好女孩，爱怜人。
她双手各捏住一个不锈钢餐盘，打回了饭。
四两雪白的大米饭堆成一团，像坟包。
有两个热菜，黄豆芽炒肉丝，肉丝要用显微镜才能发现，因为有肉丝，所以算荤菜，贵！
还有一个尖椒干豆腐，勾芡极厚，热腾腾黏糊糊，卖相极差。
远望去，还以为是滩黄泥巴呢。
即便是天塌地陷，照样要吃饭。
不然会饿，一旦饿了，学生读不了书，工人干不了活，谁都别想赚钱。
武小宝打起精神，擦了擦筷子，准备吃完后立马回家，找奶奶商议对策。
奶奶不是亲奶奶，邻居周奶奶是个老寡妇，对小宝和亲孙子一样好。
周奶奶年纪大，经历的事情，知道不少关于鬼狐精怪的门道，兴许能破解自己身上的怪事。
武小宝想到奶奶，顿时精神振奋，夹起一块油汪汪的干豆腐往嘴里送。
吃饱好才好上路嘛。
谁成想，武小宝夹菜的手仿佛变成了假肢，根本不听使唤。
“啪！”
众目睽睽之下，他把筷子一扔，一盘子饭菜全扣在地上。
同学们全傻了，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人人都感觉出武小宝变了，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有人不怕，开骂：“武小宝，你发什么疯！”
武小宝好似精神病人一样，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横眉竖眼。
他双腿打弯，比猴子还灵巧，咻地蹿上桌子，把脚旁的书本笔袋水瓶餐盘全都踢飞。
胆小的女同学双手护住头部，尖叫的同时不忘哭泣，简直像吹哨。
武小宝哈哈哈狂笑，浑身抽搐。
“你家黄大爷没饭吃了！你们这群小崽子，谁都别想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