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聊斋志异》到底能够给予读者什么 ?
古代民间的鬼神小说,我们总是觉得有一种现实性在离奇之下涌动的感觉,总是有一种原始的生命欲望在涌动的感觉,我们想要从这些作品中窥探农耕文明下的底层百姓生活百态以及那种期许的世俗愿望,这种愿望具有太过于悠久以及深厚的群众基础了。在21世纪的当代世界,一个受过现代工业化科学教育之后的人,回顾祖先所体验过的世界,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极其必要的,虽然那种传统有一种粗朴而又迷信的局限。但是,因为这是我离祖、父母辈的传统精神世界最为切近的方式,他们有机会感受到农业文明的末尾世界,又深受那个世界的影响,他们在工业化时代下不具备那种科学精神,他们的精神世界来源于那悠久的民间传统。
在很长时间里,我们所认为的中国历史,由那些正统经典所构成的,从大部头的正史典籍到楚辞唐宋诗词,从上层的文化精英尤其是那士大夫所书就的历史,但是人数占最多的民间传统在很多地方偶尔才会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我们所看到的世界确实沾染了太过于狭隘的精神姿态,可是我们确实知道,在《聊斋志异》、《金瓶梅》、《儒林外传》、《西厢记》、《白鹿原》等以及民间说书艺人等等一系列的文本中,找到了另一条非精致的士大夫的理想化的精神姿态。
在所谓的正统的历史叙事之外还有另一条具有极为深厚的传统一直绵绵不绝地流传着,他们确实在很多时候难登大雅之堂,他们具有一种人世间的烟火气。我确实从其中感觉到久违而极为实在的烟火气息,那种琐碎、世俗、功利等在这个时代也从未消逝的在世人格,把我们从城市建筑大厦的空间引入了古代城郭荒野的空间中去,在那种世界空间里不仅有高雅的诗歌,更有平常的芸芸众生。
我们想在《聊斋志异》所描绘出的空间中寻找那个逐渐消逝的世俗百态,暂时把那种高雅的士人精神世界隐蔽起来,做一个乡里巴人。正是这种态度,我们改变了原有对待他们所作出的种种武断偏见的看法,所以我要说,原来我们把他们的世俗嘴脸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低俗蒙昧的定论评价,暂时放下,虽然那种情绪在很长时间是被我们所鄙视,以及深受痛苦。
我突然明白了一种道理,在寻找人性本质的道理根本上不应该只是从传统经典的论述中去寻找,而是立足于最烟火气的世俗世间中去,不能只是从思辨的文本当中去寻找,而是恰恰是在这些民间文本中去寻找,在人类的历史上世俗力量往往被低估了,那种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的立论之下,更是一种世俗力量,那种原始的生命需求以及平常的世俗判断、能力之下的所推动的历史性,突然间浮现在我们的眼前。正是从这样的视角,我发现了一种惊人的秘密,那就是在很多上层知识分子或者统治阶级所制定的种种制度以及法律框架,不仅在古代很多时期与现实脱节了,也在当代与现实性脱节了。所以我引出这样的一个疑问——底层的世俗力量是如何推动中国历史发展的?而这个问题的回答,就需要深入到那种传统中去,那种民间戏剧、杂耍技艺中所体现出来的人生态度。
在《聊斋志异》的美学逻辑中,总是环绕着这样的路径——“生—死—生”(生—死),“现实—梦境—现实”(梦境—现实),其实生死只是同一种存在方式的不同表达,现实与梦境也是如此。现实其实就是生的梦境,梦境其实就是死的现实。蒲松龄只是用无数的故事来说明一个根本的哲学道理,曹雪芹用一个大故事来说明一个道理。无论人类能否摆脱肉体,而用虚拟数字来替代,其实根本上还是离不开这样的事实。生的肉体没有必要去执著,死的梦境也没有必要去想象,其实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不同维度视角下的真实。其实人类的语言确实太过于局限了,也根本上说不明白这样维度世界中的事实。 我们会发现生意味一种现实性的自我克制,一种程序性的逻辑线条作为一个生命行为的标准,但是在梦中所体现出来的非线性状态,摆脱了理性的那种秩序,其实整个的《聊斋志异》所要体现的更多是一种欲望的梦境,在其间,要是进行量化的分析都是不能奏效的,我们必须像是用梦的分析方式一样去分析其中的故事,不能一一对应,而是按照无意识或者潜意识那样,把那种农耕文明下被压制的那种本能欲望以及那种被重构的想象力阐释出来,其中那些遗留下来的原始本能线索解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