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聊天,说起前辈的爱情故事,不胜唏嘘。本该相濡以沫,最终相忘于江湖。那个年代的爱情,这样两个人的一生,对还是错,幸还是不幸?
那时候,他高大英俊,聪明好学,人品良善;她娇小玲珑,能歌善舞,俏皮活泼。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两小无猜的青葱岁月里,他们是一墙之隔的邻居。
青青园中草,他在墙头上招手:“你来,你来!”地上结满青草的绊子,一道一道地横着,是他故意做的绊马索。
她兴冲冲地往前跑,不疑其他,像一只小粉蝶似地飞扑而去,扑扑倒地,站起,再跑,又被绊倒,他在墙头哈哈地笑;她不气不恼,回首一笑,伸手摘下旁边枝头的果子,指头一轮,流淌出红色的汁液,轻轻挥手间,他的脸上就点上了红色的朱砂痣。
工农兵大学生推荐,他成分好,上了大学;她是村支书儿子的娃娃亲,文工团招她,被支书挡下;工农兵推荐,她又被未来的“公公”扣留;他急,她也急;他进城了,成了大学生;她留在乡里,依然是农民。
他要她参加考试,她考啊考,那不是凭考试说了算的年代。她依然被作为村支书儿媳滞留村里。
一年有一年,岁月偷换。他不娶,她不嫁,只因彼此一念执着。
城市和农村,大学生和农民,多么不可能的婚姻。中国人的婚姻常常被加入太多功利的因素。
她的父母开始催婚,在父母吃的盐比他们吃的米还要多的经验的指责下,总是为儿女着想,为儿女幸福考虑的父母固执地要她放开他,去找自己的幸福。
她一推再推,母亲以死相逼,她无计可施无路可退,他急得要跳楼,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她已与人定亲,不是支书的儿子。
他看着那个不如她的男人,说:不行,你不能这样。你要嫁,也要嫁个比我强的。
她不语,在她的心里,除了他,还有哪个比他强?既然不是他,哪个男人不是一样?
她嫁了,他走了,漂洋过海去了美国,本可执子之手的两个人,终于天各一方。隔开他们的除了那个本来无关的男人,还有重样。
她生子生女,跟着丈夫熬着日月,儿女照亮了她本来暗淡无光的人生。
他心灰意冷,不娶亦不归,在大洋彼岸孤独地疗伤。获得医师资格的若干年后,他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归来,看着她的一双儿女,说:我没孩子,把你的女儿给我吧,我带她去美国,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爱她,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
她不舍,也不忍他继续活着自己的影子里……
她把故事说给自己成年的女儿,女儿哭红了双眼,问她:“当初为什么不努力和叔叔在一起?”她也红了眼睛:“那样就没有你。”女儿又哭:“我爱爸爸。可是,我宁可没有我……”
可是,她要怎么样努力,他又能做什么,在那样的年代?
我们曾经以为和自己相爱的人有很多的机会在一起,其实很多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由我们做主。
那是他的人生,注定孤独寂寞,在大洋的彼岸,依旧夜夜回首眺望,唱着忧伤的歌;那也是她的人生,注定与相爱的人相望,和另外一个男人共守窗前的一盏灯。
他不幸福,她也幸福不到哪里,那个不幸被拉入其中的男人总该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