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之葬

广州刚入夏就特别的燥热。天花板上的吊扇“呼呼呼”地转个不停,地面也洒了许多水让空气湿润些。晚饭后,桌子摆出冰西瓜,一向怕暑热的先生看到冰西瓜就满心欢喜地围过来。

我从厨房回来时,不经意地看到地上有个小东西在低飞。以为是苍蝇,仔细瞧,原来是只蜜蜂。它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且飞不过半尺远就栽在地上,又挣扎着再次飞起来,如此艰难地在那里振翅起飞。我以为是风扇干扰了它的飞行,就稍微调小了风速,便吃西瓜去了。

我俩在桌前心满意足地吃着西瓜,在夏天,西瓜是多么地惹人喜爱啊,恐怕没有谁不爱西瓜的了吧?!今天“朋友圈”里是“520”的表白日,我们只过自己定的“牵手日”,其他的情人节一概不过。因此,今晚饭后的话题是小时候的夏天,井水冰西瓜啦,冰棍啦,青葡萄啦,边吃边说又惹出嘴馋的口水来。

吃饱喝足后,我来到茶席前看书,先生练习吉他。没看几页,就觉得有些乏困,只好闭目养神一会儿。顺手拿过小叶紫檀手串盘数起来。我对手串没有特别的爱好,听说这样能使之包浆,色泽会变得润泽有光,也就想尝试下。

先前书中读到禅宗讲“自性本足”、“不悟此心,便于心上生心;向外求佛,着相修心”,让我心有感触。是啊,平日里我们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目之所及地揽进一切东西,却很少花时间反观自我。对于我的身、我的心,知之甚少。或许对自我的反观与思考是颇劳神的,不然我们宁可疲于向外获取一切,也不自求。这也算是一种“假勤奋”吧。

盘坐了一阵,觉得腿有些酸痛了。我睁开眼睛,放松下腿脚,将手串放回左边的木格上。在蓝色的席垫上,瞥见一个影子。啊,是小蜜蜂,一动不动的落在那里。我心里一惊,它大概是死了。此时,也不怕被蛰,我拾起来放在米色的亚麻茶席上。在台灯下,小蜜蜂六足缩在胸腹上,翅膀依然向上展开,整个身姿定格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啊,一个小时前,它在地上低飞时,那竟是生命最后的挣扎。这里没有它的同伴,也不是它栖息的家园。在我们享受吃西瓜的幸福时,全然不知一个生命正孤独地面对临终时的痛苦和平静。前几天,看到一只小蜜蜂在镜子前的玫瑰花下飞舞,我们会心一笑:那是束仿真花,米色的玫瑰花在阳光下那么逼真,竟惹来了小蜜蜂。

看着小蜜蜂躺着茶席上,我想此刻它的神情是安然的。希望它临终前感受到这里的欢声笑语是融洽的,没有给它增加痛苦;希望几天前,它找到了窗台上盛开的新鲜玫瑰;也希望今天上午擦拭过的坐席是清净的,让它可以安然躺下。巧合的是,今天的茶席是黑色的底铺,叠上一道米色亚麻席,这黑白色在灯下显得静寂而庄重,似乎为这不期而遇,又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次葬礼而准备的。

但愿这一切没有亵渎这可爱的生命的最后一刻。是的,每天离去是生命何其多啊,但又有多少与我们真的发生关系呢?若看不见、听不着,哪怕是一个“人”的离去在我们内心可能也激不起一丝触动。可若目睹这一切,谁又不为之心生感慨呢?我不信鬼神,但相信来生。安然逝去的小蜜蜂呵,如果是前世的缘,让我能够为你安葬,但愿在来生你快乐幸福。

先生弹完吉他后,我们地将小蜜蜂放在手心,在玫瑰花下挖了浅土轻轻地埋下。夜色中两朵浅粉的小玫瑰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花之魂,如皎洁的月色,引小蜜蜂去到充满欢乐与甜蜜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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