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是亲戚帮忙找的,是在一座大城市里的龙虾店里当服务员,那家店还兼营烧烤,很红火。
我是一个临时工,是店里实在缺人了才招的一个学生妹,虽然说好了只干三十天,但是老板对我很好,待遇也不错,我也就干得十分卖力。
我当时刚高中毕业,等待录取通知书的过程是相当痛苦的,但是由于刚摆脱了魔鬼高三、接触了社会,又觉得新鲜无比。在这种又喜又悲的生活中我遇到了在社会大染缸里浸染了六年的他。我们俩仿佛是磁铁的两极,他圆滑世故,我不谙世事。最初的我十分看不惯他那张圆圆的恶心的笑脸,最终还是被他的不忘初心打动,开始欣赏他。
由于店里生意红火,人员又少,店里的人就两班倒,白班是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夜班是晚上四点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晚上四点到十点是用餐高峰期,所以这段时间我们都在。我一直是白班,而他一直是夜班,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每天只有六个小时,而且还是各自忙忙碌碌的,根本说不上几句话。而且我是很腼腆的,而他也不爱说话,我记得我们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就很少说话了。
他是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又长的油光华亮的,我先入为主地有些不喜欢他。但是他却在我每次有困难的时候都帮助我,累活、重活也都是他帮我干。
我是一个心中藏不了事的人,遇到开心的事就会偷偷地笑。所以每次他帮我干活的时候,我都会很开心地偷笑,因为我不想对着他笑,就偷偷地笑。他看到了就会问我:“你在笑啥?”我会强忍住笑意说:“没笑啥。”然后转过身又开始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笑,可能就是习惯吧。
真正开始注意他是在一次帮和我一起走的姨查瓶盖,我陪她到后半夜两点多,实在是熬不住了,就出门去透透气儿。那会儿店里已经很冷清了,仅剩了一两桌的人还在喝着酒。他当时在和另一个姨聊天,我就坐在他们旁边听着,后来有客人叫服务员,那个姨就去招待客人去了,我们俩才开始聊了起来。
那天应该是我们说话最多的一次,我们聊到了人生,聊到了理想,聊到了这个社会,似乎还聊到了马云,太多我已经记不清了。他给我了我不一样的回答,是一种不太成熟的、他对这个社会的理解,听着也有一种哲理。他仿佛看透了世事,却又不停歇地追求自己的理想。虽然他讲的我并不认同,但是那个晚上让我认识了不一样的他,这样的他看起来历尽沧桑却又不忘初心。他口中的的这个世界,也引起了我的兴趣,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另一番理解。
我以为经过昨天的谈话我们就已经是朋友了,所以第二天我自然地就对他有了几分亲近。一开始我没太注意,但是,后来当我想要更多地和他相处,开始在白天的时候想他的时候,我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
我害怕极了,也纠结极了。我知道我的眼神骗不了人,我害怕被发现,害怕被人说,也害怕他会看不起我,所以在后来的几天我明显地觉得自己很多时候都不在状态。
有一次店里人不是很多,我们可以偷会儿闲,他问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在抑制不住地狂跳,我害怕极了,却又有点期待,我说我不知道。他什么也没说,后来人渐渐多了,这一茬也就过去了。
但是我的心情却完全不能平静,心里不断想着:他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呢?我不敢往下猜,害怕会猜错,也害怕会猜对。我只能反复告诉自己: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彼此就是路人,也许今生都不会再见了,干嘛要惹是生非呢?莫要伤人伤己了吧。
我下了很大的决心不再去想这件事,也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扼杀在萌芽之中。我开始躲着他,但是他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一样,在路过我身边时说一句话,会在我向他报告客人点什么菜时再多问我一遍,然后用一双不太大的眼睛一脸认真地望着我,让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在我上班的最后一天,他在12点就来到店里了,看到他时我心里十分惊讶,但是我心里又有些窃喜,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能表示。那一天我一直表现的非常高兴——我也确实很高兴,为我终于快结束了那种痛苦又甜蜜的折磨。离别时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留下点什么,就写了一首元稹的离思送给他,因为是仓促间写成的,字很丑。他很惊讶地收下了。
后来加了他的微信,第二天我看到他的微信背景换成了我给他写的那首诗。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很惆怅。
他是一个在社会中浸淫了六年的人,但是在我看来他初心仍在,有些滑头的小毛病却非常善良。我应该是很喜欢他的,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和他实在是差的太远。
离开之后,虽然我们互加了微信,但是我们一次也没有联系过。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线,在某一点相遇后,背对着奔向不同的方向。没有理由,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