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尔虞(下)

酒店包厢内，几个人已经寒暄完毕坐了下来。

李霄云把座位安排的十分巧妙。既然是自己做东，那么李中自然坐在主人位，沙兵和李国威在李中右手边，李中左手边便是黄飞和谢顶，自己则坐在了谢顶的左边，这么坐，即泾渭分明，又可以遇到问题跟谢顶方便沟通。

当然，座位安排的再巧妙，该来的问题，一个不会少。

“这位怎么称呼？”李中斜着眼睛看着谢顶，语气里满满是找茬的话意。

“谢总。”李霄云连忙拦在谢顶之前说话，她带着疑问望着李中，跟李中太熟悉了，她自然知道李中不可能不记得刚刚介绍过的人名。

“谢总，嗯，”李中眼里的狠戾一闪而过，他随即转头笑着对黄飞道，“总算是跟黄总见面了。这个项目整个交易过程，就是我来操办。刚才也跟您介绍，这两位是这次项目的合伙人。我可以再把这次项目的操作方案跟你解释一下。”他不等黄飞点头，就拿起一份计划书放在黄飞面前，侃侃而谈，“我们打算发起一个结构化信托产品，规模是4亿劣后对应8亿优先。其中4亿劣后产品的认购中，黄总2亿，我，李总还有沙总会再联合认购2亿。整个产品的规模就是12亿。按照定增解禁的情况，综合考虑成交量和减持量，我觉得只能用九零折的折扣做。”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谢顶，谢顶十分认真的盯着桌布，像是压根没听他说什么，李中继续道：“看我们整个产品的成立时间，只要成立，就可以马上进行。信托有持仓限制，一次只能持仓20%，也就是最多一次只能做2亿出头，整个20亿的量，需要至少10次交易才可以，我的建议是先从小量做起，后面活跃了之后再上量，黄总你看这个思路如何？”

黄飞听完了立刻摆手：“交易上我肯定听你们安排。我能做到的就是按照你们的计划，一步步的把这个定增部分的股票都卖给你。至于折扣，”黄飞回头看了一眼谢顶，后者仍然在研究面前的桌布，“折扣的事情可以再谈谈，价钱能高尽量给我高点吧，不瞒各位说，参与定增的也都是我自己的钱，你说，套了好几年，好歹别让我颗粒无收。”

“黄总，您怎么糊涂了。”李中笑着回答，“折扣就是利润，您虽然减持的折扣低了，但项目操作容易了，你说哪个更重要？再说了，信托产品里有一半是你自己的权益，东边不亮西边亮，堤内损失堤外补，你说是不是？”几句话下来，黄飞也哑口无言。

“折扣不松的话，能不能考虑给我们一点锁仓盘？”谢顶这时候插话进来。

“不行！”李中脸上的笑明显是挤出来的，“这么大的项目，周期非常长，我不能有一点失控的环节出现。这个项目不允许锁仓。”

“锁仓的事情不用麻烦，我这边还有一些空余资金，到时候一并参与就是了。也不走信托账户，看上去合规的很。”沙兵的声音适时出现。

“可以。”李中一口敲定。

“锁仓不是我的意思，”谢顶扭头看了一眼李霄云，“是老曹想参与一些。徐哥的意思是，多少年的老朋友，知根知底……”

“我说了不行。”李中一口怼了回来，“老曹想做让他自己跟我说，跟姓徐的什么人有关？”

“李中！”李霄云脸色一紧，用近似哀求的眼神。

“我是在上战场，不是过家家。”李中硬着口气道，“这次没有别人可以锁仓。不管是姓徐还是姓曹。”说完他又盯了李霄云一眼。

“没有锁仓就没有吧。反正我也就是帮老曹争取一下而已。”谢顶轻松的换了个方向的二郎腿，“你们继续，当我刚才没说过话。”他语气尽量很轻松，但捏紧的指关节已经发白，显示出他心里也极其不爽。

足足谈了两个小时，几个人才把交易细节都归拢清楚。而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谢顶像是不存在一般，就是在默默吃东西，偶尔翻看一下手机。

“大致内容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只等产品户成立。”李霄云心里略松了口气。

“那咱们就举杯？预祝项目圆满成功。”李中站起身招呼大家起立，一口饮尽杯中酒。

“黄总，那咱们就按照刚才说的时间表开始进行。信托产品备案会非常快，到时候我通知你打款签合同。你还要再来一次上海。”李中说到这里已经打算起身穿衣服了。

“李总，”黄飞看了一眼谢顶，犹豫道，“大事基本谈完了，谢总这边忙前忙后，按照行规，这个中介费怎么个给法？”

“哦？”李中正中下怀，“您跟谢总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EMBA的同学。”

“哇，好高的学历，”李中夸张的道，旋即又冷冷的说，“这行是讲究见者有份，但不是每个穿针引线的人，都能在我这里拿中介费。”

“下午李小姐亲口答应的，整个项目600万。”谢顶按捺住心里的怒气，也冷冷的回应。

“李小姐不知道具体的细节，所以她说的，不算。”李中黑着脸，看也不看李霄云，“整个项目，从接单，找钱，到最后完成交易，谢总哪个环节参与了？没道理你就领个人进门，我大几百万就要扔出去。要想想，你为项目做了什么？当然，中间难免有人吃马嚼的花费和开销，这点小钱，黄总就不必善财难舍了吧？”

李霄云第一次发现原来李中刻薄起来如此难缠，她实在不能不说话：“这个项目原本确实是谢总带过来的，我跟谢总也有交情，更何况，上次谢总还帮过我们的忙……”

“别，我不是帮你忙，更不是帮他忙。”谢顶一嘴鄙夷的语气，硬邦邦的把李霄云的话堵了回去，“你也不用装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上次让我帮忙托盘子，就是救他吧。但今天把话说清楚，我不是帮你忙，更不是帮他忙，我吃饱了帮一个白眼儿狼？”谢顶一句话说的自己心里畅快极了，“我是帮徐哥忙而已。早知你们如此过河拆桥，傻子才会帮你托盘子。”

“徐哥？！呵呵。”李中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那就让徐牧来找我要中介费，你，还没这个资格。”

“徐哥会找你？”谢顶皱着眉头似笑非笑，“老黄你们继续吃，继续聊，我先走一步。既然不受欢迎，那我也没必要再留。年轻人，你好自为之。”说完谢顶只一笑，推开椅子就起身离去，任凭李霄云再劝也是无用。

李霄云看着谢顶关门的背影，带着埋怨的眼神望着李中。李中硬着心肠，假装没看到。

李国威拍拍李中的肩膀：“牛B。牛B。”

“老曹，这个李中很嚣张啊。”谢顶走在江边，边走边打电话。

“有资本啊，总归我现在干不过他。”老曹的声音在电话里虚无缥缈。

“李中不肯放锁仓盘出来，哪怕我说了是给你的，”谢顶不动声色的就把老曹的火气撩拨起来，“他跟你不是认识的么？不给徐哥面子就罢了，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你？”

“我的谢老弟，我哪有什么面子啊。再帮兄弟我想想办法，大宗现在生意不好做，我这边情况你知道，全指望李霄云从徐总那边拿项目，眼下你也看到了，还用我多说？这个李中跟李霄云打的火热啊，你想想为啥李霄云要跟徐总断了关系，这都是明摆着的事……”老曹还在絮絮叨叨。

“行了，徐哥的事你别瞎说。”谢顶清了清嗓子，“我会帮你弄一批锁仓盘，价格上尽量给你好一些，但走大宗太明显，李中是个鸡贼的人，他看出来这事就不好办。到时候我会安排。不过，你要做的是，我让你干嘛你干嘛。”

谢顶挂断电话，嘴角的弧度看不清是不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