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用父母的苟且,去成就你的诗和远方

你们是我的父母,却为我消磨尽过隙一生。

三月的北京,春寒尚劲。

深夜将近子时,我和阿凉跳下裹得严实的小三轮,和师傅道了谢,交了车钱。

刚下来不由打一个寒战。寒风凉意刻骨,从衣服的针针脚脚里钻进来,没有余地可以躲避。阿凉问我:“冷吗?”我点了点头。

他抱紧我,将我埋在他怀里。夜风把我们的头发都吹乱了。

顺着阿凉的后背,我看到一个烧烤摊。“阿凉,我想吃。”

软丈霓虹无人问

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小摊。摊主是个普通中年男子,穿着做饭用的大褂,里面一件毛衣,外面胡乱套了件马甲。双手被熏得黑黑的。烧烤架边的塑料袋被风吹得乱刮,他连忙拿一个夹子仔细地夹好。

“来两串羊肉串。”

第一次买他的东西,并不敢多要。

“好嘞!”

听口音听得出来,他并不是北京本地人。当然这很普通,外地人来北京寻觅立足之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站在摊前,又是一阵大风。被熏烟呛到的我连连咳嗽,阿凉和我站到上风向,我钻进他的衣服里。

“您冷吗?”

阿凉果真跟我心思互通,又爱聊天的他比我抢先一步。

“早习惯啦。这出来干活哪有不受累的!”

他笑了,用毛巾抹了一下手,熟练地烤着我们看中的猎物。他的话我听不太懂。

“哪里人?”

“东北的!”

极是爽快。又是一阵大风,我连忙躲避熏烟。

摊位设在一个相对算大的十字路口东南角,对面是区医院。四下无人,只有风声和黑夜。

他做得极仔细,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烧烤这件事在他眼里仿佛是完成一件艺术品。烤、翻、蘸、抹这些普通动作变成了宫廷糕点繁复又精致的工序。

夜深了,风还没有减。

“谢谢!”阿凉接过成为艺术品的我们的猎物,又补了一句,“不早了,早回去休息吧。”

他好像很惊讶,又很高兴。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目光里竟然有些慈爱的意味:“快回去吧,外面冷!串儿趁热吃!”

孤冷星球上的热切想望

我们又在夜里来,跳下三轮,我一眼看到他。

第二次便没有那么防备与疏离。

“你们F大的吧?那家伙高考得考多少分呐!

我闺女和你们差不多大!明年高考!

她成绩不行!她拉大提琴的!

哎呀厉害什么呀,拉大提琴拉的好是好文化课考不了几百分呐。

嘿嘿嘿。还算行吧。她出去教课一节课几百块钱咧。还参加那什么比赛,拿了好多奖,贴老屋那墙上,贴好几排……”

看来他的女儿大提琴水平很高,我和阿凉更有兴味去听一个素未谋面的高三女生的故事了。毕竟我们也是从高三走来的。

大叔说到他女儿更加兴致勃勃,烤串仿佛被他遗忘了,一直凝滞地重复着同一个翻烤动作。

“那您女儿挺厉害呀。”

“厉害什么,挣那些小钱不够她花的哟。我那闺女心高,吃穿都不将就的。整天得买牌子货,要求高着呐。这不暑假还打算出国嘛。”

话音未落,一个女子从斜对街水果摊过来,大叔将之前烤好的串给她,女子看看,紧抿的唇色要滴出血来:“怎么焦了呀!”“这不是焦,这是酱的颜色……”大叔连忙解释。女子浓妆的眼眉斜了他一眼,丢过去六块钱,提着走了。

我们觉得有点尴尬,他用小指挠挠头,干笑了几声,又来回擦了擦手。

“出国?”

像是找到了台阶,他皱纹松弛的脸很快又泛出笑纹:“她同学叫她出去玩,她说出国能找到更好的大提琴老师……还说要出去找找外国不要学费的大学……我又不懂,她说什么就尽量满足她呐,现在就这一个孩子。”

“我们苦点累点,将来不就是靠孩子出息……”

我俩听着他絮絮地说,他的语气里满是对女儿的宠溺。

“你们一个月花多少生活费咧?没算过咯?我闺女花得多……她得买这买那,不像你们……”

“这儿生意不好,没什么人,又挤不到那些人多的地方。哎呀,慢慢挣,慢慢攒咧……”

大叔疏朗又沧桑的说话声飘飘被冷风吹上夜空,不知道能不能吹到几百公里外他女儿的耳边。

第三次,我们跳下车,街边空空寂寂。只有夜风踩着黑夜,路灯摇晃,树影碎一地。

“阿凉,不在了。”

我望着空荡荡的路面,希望能看出点夜色中的烟火气来。

“春寒也快过去了。”

我们都爱诗和远方,爱平淡的生活里偶尔出现精致的调剂品。或许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或许是一瓶种草好久而舍不得下手的香水,或许是很多本无必要但或是因心血来潮或是因虚荣作祟而入手的所谓“收藏”。

我们流连在动辄人均几百的装饰得精美绝伦的餐厅里,在动筷前不忘拿出手机调好滤镜对着美食一顿狂拍才能下筷。

我们兴奋地讨论着价格高昂的化妆品,仿佛付款跟我们没关系似的:我们只需要拥有无懈可击的妆容和准备迎接伙伴的赞美与妒羡。

我们在代购、小红书或是某宝上面看中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对各种价格面无表情,安慰自己那是提升生活质量的必经之路。

我们说好一个季节一座城市,在相同而又不同的bigger满满的景点做出各种姿势,回宾馆修几个小时图发朋友圈准备收赞来满足自己的存在感与虚荣心。

图片来自阿滢

我们自尊高傲不可一世,以金钱为代价伪装自己去赢得这个世界看中的筹码。

我们慷慨大方重情重义,友谊的小船和爱情的巨轮满载钞票航行在我们灯红酒绿的世界。

可是当我们在花天酒地的时候,父母在做些什么?

妈妈在菜市场买为下一周准备的新鲜蔬菜,为一周能在家里吃到健康而便宜的蔬菜开心。

爸爸那双旧皮鞋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可是他一如既往地喜欢着它,每次出门前要擦好鞋油,专一又固执。

他们平时很少下馆子,几乎不下,每天的娱乐就是晚饭后散散步,看看电视。

他们从不去电影院,但他们也会因为听说风靡中国的疯狂动物城而去买一张票。

父母永远在背后默默支持你

他们的生活很简单,因为不时能接到我打来的电话而快乐。

他们精打细算,努力付出一切去完满你的生命。

请让我们互相记住,自己想要的诗和远方不应以父母的辛劳为代价,你可以不安现状,但你应认清现状。

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诗和远方会有的,请你一路隐忍蓄势披荆斩棘,忘掉眼前的苟且。

你所能亲自配得上的,才是属于你的诗和远方。

何谓配得上?

你所经历的世事凉薄化作你面临大千世界而不乱的冷定审慎;

你所收获的温情美好化作你待人接物成熟而得体的内敛含藏;

你所保持的对新与美的事物的兴奋与渴望成为你追求时尚的源泉;

你看过的风景与咀嚼的书籍都沉淀在浩然胸襟里,明澈敞亮。

然后回家,和父母一起,再把这些年历经淘洗而终究闪亮的雍容泰然好好回味,永久留藏。

请换我做你们赡养的将士,守你们一生长乐无忧,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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