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确实是很久没见了,久到以为不会再见了。
但我对再次相见仍是心存幻想的。只是还没想好,在没有联系方式的情况下,又能怎样再相见。
他就坐在等候地铁的椅子上。
这橘红色的椅子设计得很特别,每个座位都有个专属空间,两侧被隔板挡起来,不过到了头的高度,又多出个洞来,好让邻座的两个人可以望到彼此。
可是会有谁透过这些洞讲话呢?我以前经过这一站时,总是这么想。
他站起来了,动了动脚,犹豫了一下,没有迈出步子。
我看他脚上仍旧穿着好看的球鞋。以前做学生的时候,要整日穿一样的校服,如果来不及抬头,脚上的鞋子也可以拿来认人的。
我跟身边的朋友们讲了一下,朝他走了过去。
我们大概都没想过会在这座城市相见。
“坐吧。”我说,随即在他旁边的位子坐定。
他也缓缓坐下来。
此刻已是深夜了,地铁班次的间隔越来越久,但下一趟还不是末班次。
他手中晃着还剩一点儿酒的一次性塑料杯,酒应该已经凉了。这是外面圣诞集市上的热酒,不贵又好喝,没什么度数。
他仰头喝掉了最后一口,站起来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旋即回身坐下,撕开了手里纸袋的封口,开始翻找着什么。
“要姜饼吗?”他侧过身来,手中握着从纸袋里掏出的姜饼,包装得很好看。应该也是刚刚从集市上买的。
“喂,地铁来了,走不走?”朋友突然喊了一句。
“走吧。”我站了起来,看着他说。
他不做声。
“快点儿吧!”朋友又喊。
“你们先走吧!”我嚷了回去。
开走的地铁带起一阵风。
“为什么不走?”我低着头问他。
“我们的方向不同啊。”他说。
我又坐了回来,透过隔板上的洞看着他。他没转头。我靠在一侧的隔板上,继续看他,心想,这椅子的设计真特别,还有这个人,怎么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好看,可恶。
我们都没有说话。
地铁又来了,看了看表,已经是最后一趟了。
“我送你吧?”他站起来,转过身面向我。
“不用了,再见。”我摆了摆手,朝地铁跑过去。
“等一下!”他追了过来,把一纸袋的姜饼塞到我手里,自己留了先前要给我的那块。“拿着吧。”他说。
我收下了,没讲话。地铁门迟迟不关,真是尴尬。最后几趟地铁总是要停得久一些,我当然知道。先前怕赶不上的时候总是感恩于这延长的几十秒,但此刻,只想它快快关上。
“哐!”门关上了。我看着门外的他,看着他后面那列灭了车厢灯的地铁。
“哦,这城市的地铁系统真是复杂。”我想,“他错过了他的末班车。傻瓜一个。他怎么回去呢?要出去找开整夜的公交吧,应该有的,我坐过。外面这时候应该很冷吧,圣诞集市也一定关了,他喝不到热酒暖身子了,也不知道他穿得够不够暖。不过……又关我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