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的寒风中,驱车赶往故乡,临近村庄,远远地总会看到村口一个身影:双手交叉在袖笼里,佝偻着背,朝着村口的大路张望着,我知道那是在村口等我的母亲,多少年来,母亲已在我心中站成一棵树,一棵守望儿女回来的老槐树!
只要打过电话,告知母亲我要回去,母亲就会按捺不住,就会到村口来等待守望。不打电话,又怕母亲出去串门,家里铁将军把门。有时打过电话,却有事延误了,母亲就一趟趟地从家里出来进去的几个来回,让她不要出来等,但她总是说我在家里没事,就当是遛弯了。
前几天才下过一场小雪,墙角背阴的地方还没融化,房檐下垂下长长的冰凌,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熠熠的寒光。打开车门,一阵寒气让我禁不住打了一哆嗦,我埋怨着母亲,这么冷的天出来干嘛,不在家里等着,母亲说,我不冷我穿得厚,说着边拍着身上的棉衣,边责怪我穿得太少了。
村内路窄,车子只能停在母亲等我的村口,锁好车,和母亲一起朝家里走去,看着母亲蹒跚的脚步和缕缕在我眼前晃动的白发,我眼睛仿佛飘过一阵薄雾,朦胧中,眼前幻化出一幕幕昔日熟悉而亲切的场景……
我想起我上中学的那几年,那时候,村里还是土路,每逢下雨天,道路一片泥泞,自行车走上几步就会被泥巴缠住动弹不得,每次去上学,母亲都是帮我抬着自行车,我临时穿着雨鞋,到了村外的水泥路,我换上母亲手里拿的干鞋子,母亲便把我的雨鞋捎回去,到我下午放学的时候,母亲又会拿着雨鞋等在村外,每次都是这样,一直到我高中毕业。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每逢下雨天,母亲还是重复着过去的迎来送往,有时加班回来晚了,那时家里还没有电话,眼看夜幕降临,我还没回来,母亲就会在村口一直等一直等,有时天黑透了,我才回来,透过漆黑的夜幕,远远的,看到村口那个黑影,我就知道一定是母亲,接着便会听到母亲大声地唤我的乳名,母亲怕我害怕,我听到了便会大声地答应着,然后快步迎上去。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们姐妹仨一个个长大了,像羽毛丰满的鸟儿欢乐地飞往外面的世界,各自建立了自己幸福的小巢。离开了家,离开了母亲,但从没想过母亲心里那份落寞和不舍。
只记得,刚结婚时,常常十几天不回一次家,再回去时看到母亲那不满的眼神,我还心有怨言,当时年轻的我哪里体会到母亲的失落啊!
侄儿小时,母亲常牵着孙子的小手,边走边和侄儿说,你姑姑要回来,我们去等她,于是一老一小,不论春秋冬夏,祖孙俩的身影常常会出现在村口,时间长了,乡亲们都知道,只要祖孙俩来到村口,便知道她的女儿们要回来了。
一晃,侄儿长大了,上了高中,就只剩下母亲一个人来到村口,尤其是那年春天,可怕的脑血栓竟然侵袭了母亲一向健康的身体,使母亲的右腿和右手失去了灵活,母亲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灵活地走路和干活,可是母亲在村口的等待没有停止,她仍然弓着不再挺拔的腰,靠在村口的墙角,向前倾着头,远远地张望着……
步入中年,当我也做了母亲,当我的女儿也渐渐长大,到外地上大学后,饱尝离别之苦的我才深深体会到母亲的那份牵挂。
在母亲家里吃过午饭,陪母亲聊够了,我也该回去了,母亲便会翻箱倒柜,收拾家里的东西,看看有什么能让我带的,有时是自己在院子里种的萝卜、小白菜,有时是母亲蒸的几个馒头,如果不拿点什么,母亲心里总不是滋味,看到我欢天喜地拿着母亲给的东西,母亲总是喜滋滋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送我到村口,一直陪着我走到车旁,母亲才停下脚步,嘴里一个劲地嘱咐,工作忙就别来了,路上开车慢一点,我上了车,摇下车窗,向母亲打着招呼,天冷,回去吧,但是母亲不动,只是不停地摆手,说走吧走吧,你回去吧,我又说,但是母亲仍然不动,只是摆手示意让我走,我只好发动车子,从后视镜中,我看到母亲的白发在寒风中飘动,看到母亲痴痴地望着的眼神,我摇上车窗,禁不住泪流满面。
我可以想象得到,当我的车子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母亲的视野里后,母亲是怎样落寞孤独地蹒跚着走回家,静静地掩上院门,坐在院子里,又将陷入新一轮的思念和牵挂里。
我知道不论何时,不论我长多大,不论我走到那里,在母亲的眼里,还是那个她等待了多少年的丫头,那故乡的村口,那母亲佝偻的身影,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了,只要想起来,不论在什么场合,我都会如鲠在喉,眼睛发涩,常有眼泪流下来。
那是爱的等待,更是一种永恒的爱。
无戒21天坚持写作训练营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