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们永远谢谢您

前语

外婆驾鹤归西四年整，子孙忠孝礼仪春秋期。这份亲恩不随孝服褪，岁岁思念常伴日月增。

    雨已经下了一整天，暮色初降的时候，电话响了，语音提示：妈妈来电！我迫接电话，妈吃饭了吗？电话里没有答案，而只是说：囡，我今天早上不告诉他们，一个人悄悄坐车回来了……情绪化动物的我立马变得焦躁不安，妈，杏子明天要出差南京，你把桓儿和伤愈在复的爸丢在昆明，咋办？妈平静地说：你不是放假了吗，你先去招呼着。我回来主要是祭献你外婆……哦！外婆离开我们已经四年年，四年前的七月17日这个让全家人泪崩的日子，又清晰的在我的眼前，对于母亲更是。外婆93岁那年母亲为她洗澡时意外发现腋旁一个大疱块，在医院得出癌的结论，并因年龄太长无法手术后，从此，我和母亲开始东奔西寻治疗的良药，两年后，伤口溃烂，外婆在疼痛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白天和黑夜，起初我和母亲每次给她的伤口清洗敷药时，她都会说：轻些，我疼，后来......再后来尽管我用蜈蚣粉、三七粉、云南白药包扎，她已经不知道疼是什么了，那些苦味的各种药也麻木了外婆的味蕾。从那以后的四年里，母亲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外婆半步，至到外婆闭上双眼。母亲的心一辈子装着的是外婆，因为家庭成份，外公28岁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外婆一个城上书童陪学的小姐从此就挑起了家庭，挑起了大梁责任，还得承受着打霸的吊、打、饿、关、冻，乃至伤痕累累的身子骨接受劳动改造，挑担子走路对裹脚的外婆来说真的是苦不堪言。母亲当时很小，她不记得，她只记得过着忍冻挨饿的日子，姨妈们渐渐长大，就离开了外婆，到远方去生路了，当然外婆也让母亲出去逃生吧！母亲也走了，但母亲没有走远，当年只走到芒市，找到了一份不错的从事会计的工作，因为外婆是读书人，尽管日子苦心，也没忘记教授儿女们，母亲一年后回家，看到外婆身体虚弱，面色腊黄，天天生产队出工挣两口稀饭吃，母亲决定不再远走，她陪着外婆一起干活出工，多挣点工分，母亲就这样永远的留在了外婆身边，过着清贫的日子。外婆后来成了“幼儿园”的园长，姨妈们忙于工作，她们的娃，也送来和我们一起接受外婆的照顾，外婆带着我们这帮娃累并开心着，大清早起来煮饭捏饭团，她捏的饭团还有花样，把饭在手心里搓细，捏成臼窝形，然后在灶洞里烧烤，出炉后放上点猪油和草果，油辣子，豆豉......后来每提起，个个的嘴里涶液打转儿。外婆每天都要让我们背童谣，“太阳太阳快出，张家园里有只马驴，大的吃干巴，小的吃腊肉。”......一首首耳熟能详的童谣在我们心中生了根，还讲孙中山，讲抗日战争......教我们写名字，写数学，写许多的字。外婆的书香浸泡着她的每个孙儿们，我们就是在外婆的怀抱中长大。特别是我，因为他们都被接到那个城市里读书了，只有我和弟弟在老家里读书，我上初中后，母亲为了生计奔波，又把八个月的双胞胎妹妹摆给了外婆，外婆常常背里背着两个妹妹，围着灶台做饭，做家务，奶奶身体单薄，她只能偶尔帮外婆打打下手，喂喂妹妹。日子的打磨，岁月的冲刷，外婆的身影已经看不到她的小姐气，但她言谈举止中，骨子里却有着读书人的气息，外婆是许家的三媳妇，她从来没有跟妯娌伯叔间有点红脸，大外婆性急，但爽直，她常常跟二外婆唇枪舌战，直呼她老狐狸，当时五个妯娌都住一个屋檐下各居寸方简舍，大外婆和老婆是一壁之隔，我睡外婆的脚头，常常听着她俩妯娌聊天，外婆总是一颗平和心态劝说她。后来大外婆患子宫癌，一夜哭喊着，外婆常常到隔壁去照顾她，她们成了最好的闺蜜，直到大外婆离开了人间。日子过得真是如梭，那个小院里的几个外公外婆们都死了，我的外婆成了那个小院里姪儿姪女们最亲的三婶，外婆祭祀献饭烧纸，一个都少不了，她的姪儿、姪女、姪孙每逢节假日千里之外回来，只为来给父母上柱香，来陪他们幼小心里扎根的这个和蔼可亲的三婶住上几天，人人嘴里念叨的就是三婶对他们的好。记得缅甸老舅带着几个孩子回来，牵着外婆的手到正堂坐下，然后带领孩子们跪着给外婆瞌头，谢谢外婆当年资助他们全家。老舅50有余，老泪纵横抱着外婆，游子回家的温暖怀抱是三婶。从兜里拿出一些钱塞给外婆，他说是政策好呀，才能来看看当年待他如儿的三婶。外婆把钱摆到了家堂，并告诉先祖，把这些钱整修先祖墓。外婆成了许氏这个家族的长者，人人都很感恩她，“给予”的快乐就是外婆当年种下的种子。外婆病了，起初是脚上长了好多包块物，因为她行动不变，接来跟我一起住，当时没有车，只能让外婆坐在踏板摩托车前，让她扶着龙头去医院治疗，路上的小孩看见好奇的叫喊着，快看，老奶奶在学开摩托哩！外婆咯咯咯地笑，她说，我还像个老司机呢！到了中医院，只好背她上二楼去打针，外婆百斤左右，我九十来斤，背起来有点小吃力，但还是很开心，因为照顾外婆是我最想做的事。下班回家，要给外婆带点她喜欢吃的，吃完饭，就用茶叶煮水给她泡脚，泡好了进行包扎，渐渐地渐渐地有所好转，也慢慢走路了。可是，外婆的胸部癌变溃烂了，满胸的鲜血染红了几件衣服，我带外婆四处检查寻医，医院不敢对九十多数的人开刀治疗，我们只好药物控制，那些日子我到处寻找各种偏方要药，缅甸的穿山甲，蜈蚣虫，三七，云南白药......老中医李医生的中药，外婆成了个药罐子，客厅成了半个医院，每天进门就是腥味、药味。记得第一次老中医让我找蜈蚣粉，我犹豫了半天，蜈蚣那么毒，去哪捉？这么毒的东西来放在伤口上？母亲说还是试试吧，反正以毒攻毒。到处去找，跑遍整个城的药店，终于在一个药店找到。我说要五斤，店员奇怪的说：“干嘛要这么多！”我说是的，结果店员说摆在家不好，臭腥，你可以用完再来，这里随时有。良心店员，称了半斤回来买了口锅微火干焙，捣成沫，拌三七、白药，敷在伤口上，厉害厉害，血止住了，但是两个小时后就得重新换上。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母亲和我一起守护着外婆的生命，有时候母亲犯急，我总是告诉她鼓励她，妈，我们一起努力，让外婆好起来，一百岁只差一点了。可是外婆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知道，癌症病人只要不感冒发烧就不会大碍，所以外婆的保暖和洗澡从来没有怠慢，弟媳天云也是个孝顺的孙媳妇，洗澡时她成了母亲最好的助手，洗完澡六个热水袋都要齐用上。外婆在病魔面前总是显得那么平和，她说谢谢你们啦！我让你们受累了！可我们一点也不觉得累，因为我们对外婆的爱入骨入心！特别是我，读初中的时候，父母忙于买卖小生意，寨子里的同伴都回家干活了，外婆在鼓励我，每天早晨，外婆煮好早点，吃了后，她就点上马灯，送我到小黑河，然后目送我很远很远，晚上下自习，外婆的马灯又在寨子口，直到初三，我才搬到学校住宿。后来考进师范，每个星期回家，外婆都要弄一些好吃的给我带到学校，因为当时的我又矮又小，才70斤。因为外婆的菜在同学面前出了名，周末，同学都喜欢与我一起回家，外婆的刀功赢得了很多同学的赞不绝口，她们最喜欢吃外婆切的细如丝线的饵丝，一卷饵块外婆切72刀，而且均匀。外婆的味道真的成了我大半辈子做饭菜的风格，细刀活虽没有外婆的好，但还是追求完美的。2014年的六月，我随市政协出差潮州，临走前几小时，还是回老家看一眼外婆，那一天，外婆格外清醒，她说了很多，但我最记得的是我等你回来，一结束就要快来！我答应了她，并且还告诉她要买好吃的来！出差的日子，手机托管，接受传统文化的熏陶教育，在那些感恩，厚德笃学的中华传统美德洗礼中，我更多的是慎独自己的生命活法，九天结束，我打开手机，问候外婆，可是电话那头只有母亲的声音，外婆讲不出话了……踏上回家的路，那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归心似箭，下了机，连回家开车都来不及，直接打的回家，一进门，只看见邻居们有的折纸钱，有的粘东西，还有的裁剪各种......我哭喊着，我要让母亲她们停止干那些事，我要打120，我要带外婆住院，我摸摸外婆的额头，手心，滚烫的！我知道她发烧了！我喊来医生，老中医李医生是这些年来我最信赖的医生，三年前他也从城里来帮听过一次，那次他说不要急，心脏这些都很好，可是今天李医生听诊后，摇摇头，低声说：“这次真的不行了，她已经肺积水，心衰竭了......”我抱着外婆，想着她发烫的脸哭了个淋漓尽至，外婆除了那股温暖传了给我，没有半句话也没有看我一眼！这个曾承受太多太多风雨洗礼的祖母危在旦夕，尽管我如此的奔波如此的努力如此的付出，她已全然不知。帮她清理伤口，连哎哟一声都喊不出来了，只有喂点水时她的嘴角才微微动一下。几年来我费尽心机，想法挽留住生命奇迹，可如今我泪奔撕心，那么的无助，上帝啊！再给这位一生慈祥和蔼善良宽豁的老人一次生还，我真的真的舍不得，我真的真的努力，我真的真的祈祷……我无畏奔波无惧折腾无悔付出，每天给她洗洗脸擦擦背包扎伤口喂喂食物换换尿片……我都觉得幸福！辗转反侧，夜不眠，难过……之后的一个星期，外婆只能喝水，一匙粥。那是15年的7月16日，一个为一息生命值班的夜，隔100岁半步之遥的这位风雨人生的老人一一我最敬佩的外婆，她在这个夜里唯一能下咽的就是水，听她痰喘吁吁，看她安祥平静的面庞，20多天出差前努力喊我的那一声名字竟让我回响心间。那一夜，我回想着这位慈祥老人的点点记事，我祈盼，我不舍，我好难过好难过……生命竟如此匆匆忙忙，为什么不让企盼的人一次回应，这一线希望如此渺茫！就在凌晨七点多外婆安静地走了！她穿着寿衣安祥地眠睡在棺木里，我泪眼婆娑的望着她久久久久，法师说要盖棺盖了，我轻轻地为外婆再次掀开寿衣，慢慢取下伤口上的那块纱布，纱布上只留下芝麻大小的几粒血迹，我把她折好放到了外婆的那些用物上。我彻底失眠了半个月，在这个老宅里留下了有她的那份温存记忆，儿时她一手带着咱们，成人后的我们一直倾心倾力关爱她……可是病魔的折磨下，这个曾坚强慈爱的老人还是沒有挺下，她安祥地在2015.7.17.9:26离开我们走了，她的走留给了这个家族的许许多多人泪水和许许多多的不适应，历经着一个艰辛的不习惯到习惯的伤別离遥远路程！外婆留下的回忆总是满满的，儿子小时候也是外婆带着喂饭，走路。乃至读书了，我出差下乡，外婆与儿子总是形影不离，儿子总要外婆弄这弄那给他吃，祖太与曾孙子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着。姥姥走了，在这个小院里依然留下母亲忙碌的身影，边忙边侃姥姥，那份一生相依母女深情怎么可能一下子释怀呢！去年脱孝，母亲张罗了几个月，她每天三餐焚香，祭汤饭，烧纸钱……我们每晚在小院听她絮叨姥姥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的故事！绵绵雨的暑假收获着一份难得的陪伴和回忆。父亲是个坚强的人，在我的印象里，所有的苦都装在他的肚子里，第一次看到父亲哭得稀里哗啦是外婆去世的那个早晨，他用哭声和泪水诉说着当年去夷方发哑仗外婆救活了他的生命，扶持他照顾打理儿女，像亲生儿女待他。父亲小小的就被父母过养到这个寨子里，父亲的老孃成了他的养母，因为不读过书，也很懦弱，父亲从小就没有得过太多母爱，长大后，父亲在水利单位工作了，可是奶奶却因为自己吃不到大锅饭，没工分。父亲只能辞了工作回家苦工分......外婆留下给我们的太多太多。多少次提起笔，却被泪水挌下！要不因为又是一年七月半，母亲赶回家祭献外婆我才知道母亲的心这辈子永远都没有放下我的外婆。今晨，昆明的雨汪洋的小路，潮湿了我的心，我打开电脑，用键盘敲打出我们全家人对外婆的又一份深情的念想！在这个速食文化的今天，我想用涓涓细流的文字，把生活抽丝剥茧，让家人永远记住所拥有的美好。如今咱爸咱妈咱这个家，是我们心里永远也不熄灭的灯，我们是梦里那座燃着炊烟的百年木屋，是你我他永远的港湾…… 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