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世上,我认识最久的人,就是我的母亲。然而,最不可能成为我朋友的人,也是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亲疏有别,这本是人之常情。但如同一朵玫瑰花的刺不在枝长而在花心,她的善解人意与温柔耐心,是表露在外的。我的母亲年轻时是个美人,年长虽色衰,但愈发气质为本。她是许多人眼中的导师、挚友,和灵魂友伴。其实我能理解这些人,确实,我的母亲是个十分有涵养和内容的女人。只是非常可惜,如此迷人的闪光点,她只在人眼展现。
在家中,母亲的世俗与尖刻,时常刺痛我。我无法与她走心,因为每次稍往心路上带一手,她便会亮出最锋利的武器。我感到害怕,猛的就会退缩,另一种表达便是顶撞。我总会忍不住说,你的语气就不能和善一些吗,委婉一些吗?而母亲回得最多的也是那句话:这是我家,你是我的家人。在家人面前说话还要考虑的话,人活得多累。听上去着实无懈可击。
从前我是一把钝器,经常会迎锋刃而上,和母亲你来我往的,结果俩都会挂彩。十几年了关系就在这种浑噩中前行。说不出来个中滋味,只想父母与儿女,生来便无从选择,再不喜爱又如何。可是母亲对外对内的两套法则,我的三观来说,是十分不接受的。
家人的心灵才是更需要呵护的,家人的关系才是更值得用心经营和维护的。近亲情怯,面向最亲的人,反而是最为敏感的。指责这种多思,原本就过于苛刻。
我的母亲也是单纯到暴力的。她实在也是经历过人生与事业上大风大浪的人,然而她对认定是朋友的人掏心掏肺的程度,常让我有她大约才十八岁,刚从世外桃源来到俗世之中。这点我又是欣赏的。温室花朵有纯粹的水晶心情理之中,沼泽旁长出的雏菊相信湖水的清澈,向往大海的蔚蓝,那份心境是高远而不可亵渎的。
怀揣诚挚待人接物,风险是巨大的。看到母亲的真心被利用或遭受冷遇,暗自神伤时,我会默默陪她喝几杯茶,看几集大妈剧。我说过的,我与她无法走心。但我可以当她的小棉袄,捂暖她的心。人生如此艰难,家人面前,拆穿也罢。该保留的天真,我但愿在她心间永不磨灭。
我的母亲,不是我的朋友。她任性尖刻,如不通事理的孩童。她单纯天真,如不通事理的孩童。我不喜欢她,但我会永远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