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他很久了。
那天是个下雨天,万里乌云笼罩着整个天空,和我的心情有的一拼。
他就站在我跟前,对着我笑。
……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工人家庭里,和这个小胡同里其它几十户人家一样,父母每月领的那些死工资刚够全家人小心翼翼地活着,就像我爸说的,挣得那点儿猫尿,饿不死,却也活不舒坦。
我,周言,下面有一个弟弟,周宇,只比我小两岁。
平时父母忙着工作,所以教育弟弟的责任自然落到了我的头上,但是,这小子油盐不进,怎样劝他好好学习,他那秀逗了的脑子也依然听不进去,照样逃课、打游戏……以下省略坏学生常做的一千件坏事。
如果非要在周宇身上找出一个对得起天对得起地的对得起中华老百姓的优点,那就是……不拖累家人。
逃课打架会先在外边儿解决掉小尾巴,刚开始我还担心哪天在哪个小角落里跑出一堆流氓堵我,看来这些年我白吓唬自己了。
虽然我们家小门小户的,父母也没什么升职的希望,但这一点都不影响我爸我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靠我姐弟俩光耀门楣的伟大抱负。
而我也争气,从小到大都没辜负父母对自己的期望,无论大考小考次次第一。
周宇呢,只要及格就谢天谢地了,三天一小逃,五天一大逃,分数考高了那才叫不正常。
我这个学霸姐姐活得也憋屈,每天吃着营养不良的菜,顶着营养不良的身体拼命地给脑袋提供营养,既要保住第一的位置,又要每星期给这小子补课,还得天天给父母表态:
我,周言,绝不会放弃周宇的成绩,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冲破前路一切艰难险阻,乘风破浪、勇往直前、锲而不舍……我要变成打不死的小强,一定会将周宇变成一个神话、一个传奇、一个分数逆袭者。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
周宇终于在无数次逃课中重伤自己——考试分数打了平时五折。
我心累。
他娘的,就算有九阴白骨爪也给他抓不回那些分数来呀!
就这样,周宇重伤被父母关了禁闭,我呢,因为治疗不力,和他们进行了一场很费神的第三次家庭大战,最终以失败告终。
周宇那玩意儿,谁能把他教的考成状元,我周言把头砍下来让人踢着玩儿。
其实我也能理解父母,把希望寄托在我俩身上,再加上那么一小丢丢的重男轻女思想,怎么能接受周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呢。
可惜,理想就是理想。
我慢慢收拾好书包,在学校这道走廊里走走停停。
外面下着绵绵细雨,泛着丝丝凉意,从屋檐滴下的水珠连成了线,滴答滴答不停。
和父母吵架之后,因为没有地方可去,我就故意在学校磨时间,越想越委屈,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强势地捍卫主权、消灭性别差别!
校园里空荡荡的,我望着最后一个学生被父母打着伞接走后,心底的委屈泛滥成灾,抑都抑不住。
眼圈红了,我蹲在地上,看着泪水滴答滴答落下,数着泪滴。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里出现一双白球鞋,久久地停在我面前。
我不禁地向上望去,来人穿着崭新的牛仔裤,双腿细而笔直,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再往上……
这人有男孩子少有的皮肤,比我见过大多数女孩儿的肤色都白,皮肤细腻,但一双英气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睛还有挺拔的鼻梁显得他的面容很是俊朗,就算体型稍纤瘦,也找不到丝毫阴柔感。
很佩服我自己,明明刚才还难受的要命,现在看到帅哥居然观察的这么仔细。
察觉自己观察的久,眼部周围还有没来的及擦干的泪水,有些失态,我赶紧站起来,低头擦泪。
对面的少年仍久久未动。
我的视线再一次从他的白球鞋转移到他的脸上。
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脸上还有两个淡淡的梨涡,不明显,但是却给笑容增添了一份温暖。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没遇见他之前我也不相信。
自己的心从来没这么激烈的跳动过,像是马上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他走近了,右手撑着把蓝色的伞,雨水顺着伞的边缘落下来,正好落在我脸上。
“抱歉。”他立马向后退开一步,左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块儿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巾递给我,不出意外,纸巾也被雨伞滴下的水打湿了。
我们俩人:“……”
不约而同相视一笑,我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谢谢。” 我趁他停顿的片刻夺下纸巾。
“正好给你洗洗眼泪了。”他收起伞,耸耸肩膀。
“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吧,以前没见过你。”哭完后嗓子有点儿哑。
“我是转校生,明天正式上课。”
“哦,那你现在来学校干嘛?”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熟悉熟悉环境,看看我将要呆三年的学校。”
“三年?你也是高一?”
“对,我高一,说不定我们还是一个班的同学。”
“你怎么知道我高一?”我惊讶道。
“喏”他朝我校服努努嘴。
原来看到了我校服左胸前的字——高一 周言
“就算校服上没写,一个这么低海拔的学生,你还想高几?嗯?”他一边说一边朝我比划。
“……”我才刚刚到他肩膀下一寸的位置。
他长得挺高,比有些高三的男生都高,看起来真是不像高一的。
“为什么一个人呆在这儿?”
“学校又没有坏人。”我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就怕他问我哭的原因。
“坏人不能进来吗?”
“学校不准不穿校服的人进来。”
“那我这么进来的?”
“……”
尴尬死了,其实也早知道,学校的门卫只是做做样子。
看到面前的小女孩儿红了脸,薛凯也不逗她了,拿起伞往她手里一塞,“回家去吧,以后别一个人留在学校。”
我看着手中的伞先是愣了愣,眼看少年插肩而过越走越远,赶紧叫住他,“没伞你怎么回?”
“待会儿有人接我。”薛凯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右手举起摆了摆示意告别。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在视野消失。
虽然从没喜欢过别人,但在那一刻,我可以明明确确感受到他带给我的心动。
没错,我暗恋了。
***
虽然那晚因为和家人闹矛盾的缘故让我很累,但一想到明天可以再见到那个把雨伞留给自己的少年,就忍不住春心荡漾~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三番四次地在早读课上向我的同桌兼死党兼校长亲戚兼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小灵通——陶小晚同志的追问,终于挖出了转学生的□□。
薛凯,S市一中的大学霸,据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轮见都爆胎的的人物转到了我们这个盛产读书机器的草根学校。
不过挺让人好奇的,不去那么好的学校,为什么要来这里念书?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读书好,进了学校最好的班级,因为不出意外,薛凯也会转来这个班。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这个被我们学生称为吸血鬼的老师,平时对于下课时间都是多占一分是一分,今天却莫名的晚进教室了,这让同学们都受宠若惊。
正这样想着,就听到了人走在走廊里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我的心似乎也随着踏踏踏的脚步声急促的跳着。
直到——有人推开了门,班主任领着我暗自倾心的少年进来。
低低的嗓音像悠悠的泉水,流淌进了我的心中。
他微微笑着,像春日里和煦的风,对老师问好、给同学做自我介绍,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说:“我叫薛凯,希望和大家可以愉快相处。”
他被安排在倒数第一排有个靠窗的位置,而我,作为老师家长从小夸到大的好学生当然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距离有些远,不过不要紧,因为座位是按成绩排的,等下一次考试后说不定可以做同桌。
显然他也认出了我,经过我的位置时,点了下头,轻轻弯了下唇角。
我的脸不受控制的红了。
……
凭借我是他第一个在学校认识的人,我担当起向他介绍学校情况的重责来,并且趁机和他打成了七分熟。
但好景不长,他很快熟悉学校环境,和周围同学打成了一片,我也没有了借口接近他。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因为和他相处很舒服,他整个人暖暖的,长相不错、学习又好、乐于助人,家庭殷实但是又能穿得起10块钱的廉价半袖,一点都没有从大城市来的优越感。
这样美好的少年,谁不喜欢?
<1>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薛凯的接触机会很少,因为这个学校不像大城市里的学校,它每年靠着学生升学率争取政府资金才能活得下来,所以管理越来越严,不顾一切把学生往学习机器上培育。
我早已分不清上课还是下课,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学,实在困得不行了,就趴下睡会儿,醒来继续刷题、改错、做笔记。
在这种高压方式下,薛凯很快补起了空下两个月的功课,在考试中顺利超越了我,成为第一。
我居然心服口服,在他面前变得不那么好强。
不过,虽然我服了,但我妈不放过我呀。对她来说,从小次次第一的女儿突然来了个第二,简直是奇耻大辱。
紧接着,家庭四次大战,我又一次留在学校很晚才回家。
也是这一次,我和薛凯接触的机会变得频繁起来。
每次放学后,他会拿他的笔记给我看,和我一起讨论几何题的思路,而我,在他面前没有了丝毫学霸气息。
好几次了,薛凯无奈的笑:“周言,你怎么那么笨呀,以前怎么考第一的。”
我只能不甘心地小声低语:“谁笨了,除了你谁敢嫌我笨?”
落日余晖透过窗户洒在面前的少年身上,他背对着阳光,倚靠在桌子上,双手插兜,嘴角挂着世上最温柔的微笑。
时光静好。
也许是光线太温柔,或是眼前的少年太美好,告白的话一遍遍在心里回放,但就是说不出口。
万一失败了会怎么样呢?
就连现在的朋友关系都会保不住吧。
他是那么好的人,知道我被妈妈责骂,专门在放学后教我功课。
但是,他的好并不是只给了我一人,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喜欢他的女生也不止我一个。
所以,就藏在心底吧,至少能看到他对我笑。
***
运动会上,我报了女子三千米的项目,别的学校可能轻轻松松就能拿个奖项,因为参加长跑的女生格外少。但我们这个大多都是工人子女的学校,竞争激烈万分。
每年教育局的人来审查时,作为产机器的学校,学生的体育成绩终年位列倒数第一,这就是学校不上体育课的结果。
为改变这个局面,提升学生综合素质,从前年开始,教育局把运动会奖金份量加大了不止一个档次,尤其是累人的项目。
比如女子三千米长跑比赛,第一名1500元,第二名1000元,第三名700元。
没错,我报名就是冲着钱来的,对于我们家庭来说,1500元可不是小费用。
别看我长的跟营养不良的豆芽儿菜似的,每次抓捕我那逃课的弟弟,从无失手惯例,对此,父母家弟对我报了很大希望。
我也对自己的跑步速度很自信,今天早上还特意多吃了一个鸡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双大表姐留给我的运动鞋有些硌脚。
害怕穿坏了,所以平时一直没敢穿,专门等着运动会比赛用,但是我好像忽略了脚会长大的事实。
随着口哨声响,我反应极快的跑了出去,稳稳地跟在第一个人后面。
走路还不觉得太疼,跑起来脚疼的特别明显,我死死忍着,虽然知道薛凯没有参加比赛,也不排除他在教室写作业的可能,但是我还是想赢第一,不光为了奖金。
对于我来说,没有能够装扮自己的化妆品,没有穿起来美美的花裙子,没有能让人一见钟情的美貌,能拿出手的只有成绩单上的分数,老师的评语,还有运动会上的名次。
头上明晃晃的太阳本就照的人头晕,再加上从脚上传来的剧痛,冷汗直往下流,我心里一直喊着坚持!坚持!
最后一段路程了,大家开始冲刺起来,身后的一人加速超过了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眼前视线模糊起来,能感到后面的人在暴动,所有人拼尽全力往前挤,右脚不小心歪了一下,正好旁边又一人超越我时撞了一下,重心不稳,眼前发黑,我无意识地向后倒去。
耳边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大喊:“周言!”在最后一丝意识丧失之前,我脑子里想的:好像是薛凯在叫我。
他把我抱起来放在休息室,意识渐渐回笼,我睁开了眼,一眼就看到了薛凯着急的模样,旁边围了许多同学,都在问我有没有事。
我接过旁边同学递过来的水大口大口喝着,深深喘着粗气。
真丢脸!
学校没有医务室,所以薛凯告诉老师一声后,背着我打车去医院。
我肉疼,打车费用这么贵,虽然意料到薛凯不会让我自己出钱,可是这么一来欠他的就更多了,良心过不去啊!
种种纠结之下,我屏蔽了良心,因为他要背我,哈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一次和我的梦中情人亲密接触的机会,哪有不珍惜的道理。
天气太热,我中了暑,再加上剧烈的脚痛,我才在比赛中晕了过去。
等医生让我把右脚脱鞋脱袜放到桌子上时,我是哭都哭不出来了。这人啊,就是不能动歪心思,心思一歪,报应立马就来。
许是薛凯看出了我的窘迫,他摸摸鼻子,说一声出去一下,把我留在了房间里。
脸上的温度还没消退,耳边是老医生爷爷吹胡子瞪眼说我不注意身体,把脚磨伤的这么严重。
确实挺惨的,磨的出了血,脚踝歪的肿了起来,说不定还得上个架子把脚支起来。
让我再选择的话,是不会来医院的,因为脚再痛,也比不上这双又小又破又脏的鞋子带给我的尴尬。
老爷爷出去拿药了,我留在这里等薛凯回来,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是薛凯,他还拿着双新鞋子。
我不知道此时我的表情是怎样的,但心里感觉一点都不好,在他面前我就像只丑小鸭,有个词叫自惭形秽,用来形容现在的我再合适不过。
薛凯也看出了我现在的窘迫,但他没说什么,等医生开完药回来,拿了药和单子,告别医生,扶着我出去坐在走廊上,没伤到骨头,抹药就可以了,但是右脚肿的厉害,不能穿鞋子。
我看着他蹲下身子帮我脱那脏兮兮的鞋,死死忍住右脚不动,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来,正好滴在他手背上。
薛凯愣了愣。
“矫情死了,不就歪个脚吗,有这么疼?”
其实你知道的,我为什么哭,这话题转移的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好不好。
以后大概不会喜欢我了吧,虽然现在也不喜欢我,但是看到了这样卑微的我,以后再怎样隐藏也藏不住了。
薛凯把我两只脚的鞋子脱下来,左脚给我穿上了新鞋,右脚缠着厚厚的纱布,没法穿,他就替我拎着另一只。
一阵沉默过后,薛凯打破了平静。
“我妈妈明天要做手术了。”
“嗯?为什么?”他怎么突然说这个?意识到我那句为什么有点傻,我赶紧又问一句,“你妈妈病的很重吗?”
“对啊……很重,这里是她的家乡,她在这里养病住了大半年,所以我才转学到这里的。”
“那,她……”我没想到他一上来就跟我聊这么沉重的话题 。
“这场手术很危险,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我明天得去医院陪着她,明天帮我请个假好不好?”
“好。你放心,现在医疗这么发达,阿姨肯定不会出事。”我安慰道。
“我也觉得,她肯定不会有事。”薛凯微微笑着,“等我回来继续给你补课哦。”
“谢谢你啊,薛凯。”
“走,回去吧,送你回家还是去学校呢?”
薛凯弯下腰背我,我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心脏肆无忌惮的在身体里猛烈跳动。
“回学校吧”我结结巴巴说,“期末考试第一不会让给你的!”
“好啊,拭目以待。”
出了医院,拦了量出租车,下车的时候我又一次良心不安了。
“薛凯,打车费用等你下次来学校的时候给你,哦,还有医药费和鞋子的费用。”
薛凯小心地扶我下来,再次背上我。
“好啊,我可等着呢,不准不还啊。”
“我是那种人吗,我可是品学兼优的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学生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怎么了?”
我羞愧的把头埋在他背上,小声说道:“我换下来的鞋子呢?”
“什么?”他没听清。
“就是……换下来的鞋子!”
薛凯愣了下,脚也停了下来,忍着笑:“在医院呢,对不起啊,我把它给忘了。”
那个时候光顾得安慰你了,鞋子什么的哪还记得?
“唉……”其实我的一只袜子还留在医生爷爷的诊室里呢,上面还破了好几个洞,没来的及缝。
多美好的时光。
薛凯背着我走在学校那条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树叶,斑驳树影照映在我们身上。
暖风轻轻吹过,吹的叶子哗啦啦地作响,吹的少年少女头发微乱,女孩儿有一缕长发落在了男孩儿脖子上,发随风动,看着都痒。
<2>
对薛凯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天。
因为,从此以后他再也没回来过。
我拿出从小攒到大的积蓄,准备还他打车的钱、买鞋的钱、买药的钱。可惜,没有讨债的,至此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我整个青春最美好的时光也随着他的不告而别落下了帷幕。
有时在教室不断的翻书声中,耳边就突然响起他那天在医院说的话:等我回来继续给你补课哦!
走在覆满白花花的雪路上,不知为何就想起我说第一不会让给他的话,那时他对我说:“好啊,我拭目以待!”
从他走后,直到毕业,我一直以第一名的成绩存在,而且高考分数远远超出了第二名,但是说好拭目以待的人在哪里呢?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成绩和他比怎么样。
其实,我一直努力,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他并肩而立,只可惜……
报志愿的前一天,我一个人从医院走到了学校,其实也没多远,走了一个多小时,当时坐出租车回来的路,现在穿着他买的鞋用脚一步步走着,想着那天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就这样模糊了视线。
他买的鞋子买大了,现在穿着还有点大,应该是当时害怕挤着自己的脚。
那么细心温柔的一个少年,怎么就突然不出现了呢?
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就算不喜欢我,也应该在朋友的立场上离开的时候告一下别呀!
或许是求而不得,又或许是执念太深?我自己也不知道短短几个月的相处竟会让我把那个人一直留在心底。
填志愿时本来能报帝都的一所名牌大学,而我义无反顾的报了S市的A校,无视老师的劝说、不理母亲的愤怒,我也不知道薛凯会不会在这所城市,只是希望最后再找他一次。
如果他在,努力追他,不在,努力忘他。
以前活得胆小、怯弱,因为一双旧运动鞋就羞愧的哭出泪来,因为自卑,拼命瞒着自己的心意,等那个人离开了,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早该告白的。
成功了,勇敢去爱;失败了,大哭一场,努力遗忘。
总好过现在。
看不见他,爱不了;忘不了他,不甘心。
真恨时光不能重来。
***
得知薛凯消息的是在周言大三的时候,陶小晚去校长家时无意中听到了校长的谈话。
知道周言心意的就只有陶小晚一人,所以陶小晚就留了心思,等校长饭局结束,凭着亲戚身份死缠烂打套出了消息。
薛凯在帝都一所名校。
周言想:这算是命运弄人吧,缘分尽了,人为怎么也续不上。
那年薛凯妈妈手术失败了,薛凯爸爸很快娶妻,薛凯不想留在国内,去了英国。
大学又考到了国内,正好是帝都那所当初老师家长劝周言去的学校。
大四的一个暑假,临近毕业的前几天,周言把手头的事情都做完了,专门去了帝都。
六年半了。
周言站在路口,对面就是A校——薛凯在的学校。
烈日炎炎,天气闷热,薛凯带着周言去医院时也是这个天气。
正等红灯,对面一对情侣吸引了周言注意,不光周言,应该是路边所有人的注意。
怪只怪俩人颜值太高,虽然这些年周言营养不良的豆芽儿菜身形逐渐养了回来,再加上模样不差,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学霸美女,但是周言还是承认那个女孩儿很美。
长长直直的黑发,皮肤又白又嫩,大眼睛,两个酒窝,笑起来很甜,穿着白衬衫、A字牛仔裙,简单大方,最重要的是,笑容里好像藏了阳光,周言自问从没见过这么开朗的女孩儿。
男生用双手掐女生脸颊,表情是说不上的温柔,好像掐疼了,女孩皱起眉头,扬起右手,作势要打他,男生身子一偏躲了过去。
女生好像很生气,重重的哼一声,看也不看男生一眼,径直往前走,男生在后面偷笑,跑上前去揉揉女孩儿发顶,亲了一下女孩儿脸颊。
多温暖的一幕,如果……
那个男生不是你的话。
周言感到了心痛,是真的很痛,这么多年过了,还是没放下他。
绿灯亮了。
男生牵起女生的手,带着女生过人行横道。
周言双手放在身旁紧紧握着,手心出了冷汗,抬脚向前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
我多么希望,就算你一点都不曾把我放到过心上,也能以高中同学的名义和我打声招呼,可当我们插身而过的时候,你也没能停下来看我一眼,不知道是你忘了我,还是没注意到我。
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周言转回身望着前面两个人的身影,久久没有动身,突然轻轻笑出声来,里面的情绪太多,多到周言自己也不明白这笑容的含义。
我们俩个一直在背道而驰,阴差阳错,错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上大学是,现在也是,以后也应该是。
我们的缘分在高一那几个月里已消失殆尽。
只是我太傻,还不想死心。
记忆中的少年,那个占据了我整个青春的少年,我现在是真的要忘了你了。
周言收回视线,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后视镜中已没有了二人身影,泪水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流下来……
再见!
薛凯。